“太子殿下忙着金屋藏娇,什么好东西都巴巴的给那病秧子郡主送去,哪里还有闲心管我们的死活!”
“那郡主什么样大家都见识过,太子殿下能喜欢她,指不定是一丘之貉!”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太子殿下能有什么本事,该不是等我们死完了自己再走吧!”
“……”
舆论声讨愈演愈烈,法不责众,大家愈发无所顾忌。
“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书院那群书生,个个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对殿下口诛笔伐。”
凌泽不服气,又无可奈何,“明明是云冀将军下的令,结果账都算在了您头上。”
单长羿站立在小阁楼的窗边,身姿挺拔,分外淡然,“他去书院是孤下的令,不管他做什么,责任都在孤,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殿下……”凌泽感觉自己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就任他们这么诋毁,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吗?”
单长羿眸眼深邃,久久凝望无边天际。
“再等等。”他低声道。
……
“殿下什么都不做,就由着大家埋怨和责怪,现在骂声越来越大。那些人默认殿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不越来越凶嘛。”
百七一边给明月寻裹眼,一边嘀嘀咕咕,“奴婢现在算是知道郡主您为什么会说殿下变了,若换在以前,殿下哪会这么忍气吞声,不把天翻了都是好的。”
明月寻懒倦地伏在叠起的锦被上,气若游丝,“身份不一样,自然顾及得就多些。”
“郡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明月寻累觉乏力,“我想自己待着,谁来都不见。”
这几日云廷玉来得勤,但她实在没心思陪他闲聊,也没那个精力。
百七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明月寻依旧趴在锦被上,浑身软绵绵,觉得累,又睡不着。
不知迷糊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以为是错觉,她翻了个身,结果声音更近了。
她疑惑着抬头,百七正好匆匆忙忙推门而入,慌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郡主不好了!那群刁民硬闯碧水一方,朝咱们这来了!”
明月寻眉头紧锁,不知所以,“为什么?”
“奴婢不知,侍卫们不敢对百姓下死手,他们人又多,根本拦不住,前头来报说他们在找什么人,很有可能是冲郡主您来的!”
“小寻!”
是云廷玉的声音,他焦急出现时,卫霄亦从暗处现身,守在明月寻面前。
“我听到他们声称要讨伐什么郡主,便赶来了,可是要出事?”云廷玉茫然又焦躁。
卫霄跪蹲在床榻前,轻声道:“郡主可还记得那个被昌吉百姓活活踩死的周大人?如今外头除了传殿下无能,便是说您蛊惑储君,怕是他们不敢对太子殿下动手,便趁他不在碧水一方时,要将怨气发泄在您身上。”
“若是如此,我先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否则他们迟早要找到这来。”
云廷玉说着抓上了明月寻的腕骨。
明月寻手心冰凉,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问道:“碧水一方的其他人可还安全?”
“能躲的躲,能跑的跑,也就韩大人不知道情况。”
“这种时候还管别人做什么,我先带你走!”
云廷玉再次拽上她的手腕。
明月寻反手握住他的大拇指,“卫霄,你去保护韩大人,千万别让他去跟人理论,然后将人引去药房。”
她分外冷静,仰头道:“小廷哥,我们去药房。”
“那安全吗?”
“会安全的。”明月寻淡然道。
动静越来越大,韩酉之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有大事发生。
侍卫来报,单长羿又不在,他自然要站出来主持大局。
只是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卫霄强行带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几十个拿着棍棒还有菜刀的平头百姓怒气冲冲地往院子里钻,他们无一不脸色惨白,但尚且眼前清晰。
“大家都快要见阎王了,现在要是不崛起,任由那些王公贵族奢侈浪费,占了朝廷给我们的救济,岂不是到了阴曹地府,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都到这种时候了,再不大胆博一回就彻底没活路了!”
“就算不为了自己,就算要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咱们家里人拼一回!”
“……”
几人在前,举着菜刀慷慨激昂,众人士气大涨。
“吁!”
众人闻声望去,卫霄扛着一人站在屋顶上,挑衅般吹着口哨。
“他是那劳什子郡主的侍卫,跟上他!”
领头人的话音一落,众人追逐而去,卫霄飞檐走壁,刻意放缓脚步,将他们引入东边药房。
“她在那里!”
明月寻的身影夺人眼球。
青缎裹眼,白裘披肩,三千青丝如瀑,她静静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姿态慵懒,美得像一幅画。
她的左边站在百七,右边站在手持火把的云廷玉。卫霄将韩酉之抗进药房里边,没多久就出来了,站到了明月寻身后。
她太过淡定,众人心中狐疑。
“看看她穿的是什么,再看看朝廷发给我们的是什么,明摆着就是太子殿下徇私!”
“满嘴胡言!”百七怒喝,“我家封王之前主母行商,郡主吃穿用度没有分毫取自不义之财,皆是祖上庇佑,与太子殿下有何干系?何况朝廷发给你们的本就是救济粮,你们还想要山珍海味、金银珠宝不成?”
领头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当我们是傻子吗?老苏家儿子断腿那日我们亲眼所见,这个臭婆娘当众就敢蛊惑储君,简直不堪入目!”
“就是!”身后的人跟着附和。
明月寻嗤笑一声,“你们若觉得太子殿下徇私,就该去声讨太子,找本郡主做什么?”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原本英明神武,若不是你这个狐狸精,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荒谬!”百七怒不可遏。
明月寻拍了拍身边人的胳膊,似在安抚。
她其实头晕目眩,体力不济,得硬撑着才能扬声问:“所以你们想干什么?集体讨伐本郡主?是想将你们以为本郡主私自占有的东西抢了去,还是想像当初踩死周大人那样,要了本郡主的命?”
“你这种祸害,不如死了得好!”
“混账!”百七像头小兽一样暴喝。
“咳!”
明月寻重重咳了一声以作提醒,百七不得不压制住自己上前给他们一巴掌的冲动。
“你们这么多人,纵然我的侍卫能以一敌十,也是拦不住你们的。”
明月寻坐累了,手肘支在椅把上,掌心托着自己的脸,“但你们最好看清楚这是哪里。”
众人左右张望,在她身侧,有一临时放置的牌匾,写着“药房”二字。
“你什么意思?”
“本郡主的意思是……”明月寻言辞凉薄,“这里是药房,御医便是每日在此研究咒疫的医治之法,目前所有的成果和准备都在里面。你们若再敢往前一步,本郡主就一把火烧了这药房,让你们一城的人给本郡主陪葬!”
众人气急,“你……”
“再敢高声喊叫一句试试?”
明月寻语气悠扬,“看到地面潮湿了吗?那可不是水,是油和酒,只要一丝火苗,就能瞬间将里面的一切化为乌有。就算你们人再多,也来不及。”
“恶毒!”人群中有人掐着嗓子道。
明月寻听得清清楚楚,不恼反笑,“是啊,本郡主就是恶毒,你能怎样?”
但凡有人冒出向前的趋势,云廷玉便将火把后移,明晃晃地威胁。
“你们敢这般胡作非为,无非是心知殿下仁慈,仗着自己是疫病之下的受害者,所以无所顾忌。”
明月寻轻嗤,微微昂首,“可惜,本郡主不在乎。”
“卫霄。”
“属下在。”
明月寻的声音沉着又冷漠,“一刻钟内还留在碧水一方的刁民……”
她微微昂首,几乎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出她青缎下的双眼有多无情。
“杀。”
“是!”
众人惊骇,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后面传来密密麻麻,又震慑人心的沉重脚步声。
侍卫将他们团团围住,又让开道来。
他们眼看着矜贵的储君从容不迫地朝他们走来,满目凉薄。
“拿下。”
为首的三人被就地摁住。
“殿……”
还被捂了嘴,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
单长羿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看不到他的明月寻身上。
“殿下,这几人如何处置?”凌泽问道。
“明日午时,西堂口,杖杀。”
“殿唔下!”
被摁住的人拼命反抗,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单长羿并未理会,目光投向其余那些瑟瑟发抖的人,“需要孤向你们解释为什么吗?”
“不……不不……”
“还不快滚!”凌泽低喝。
众人如释重负,跌跌撞撞往外跑。
明月寻感受到有人站到了她面前,她搭着百七的手勉强站起来。
“殿下是在利用我?”
“我……”
“殿下不用解释。”
明月寻情绪不明,扶着百七与他擦肩而过。
“郡主!”
“阿寻!”
她如凋零的落叶,倏忽落地,生机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