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做碗粥嘛,能有多难?他连民乱都能摆平,还能被一碗粥难倒不成?
单长羿一边想一边捋起袖子往外走。
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道:“你再睡会儿,我做好了再来叫你。”
明月寻往后一倒,陷入软塌塌的棉被里,心情舒畅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
“嘭!”
整个碧水一方被爆炸声惊动。
厨房里浓烟漫灌。
一脸柴灰的凌泽神色呆滞,“殿下,您长这么大除了给郡主偷吃的就没进过厨房,连葱和蒜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做得了饭啊。”
“咳咳!”单长羿在烟熏中一手拽着他“逃出生天”,一手攥着食谱。
“不就是做锅粥吗?又不是满汉全席,孤岂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单长羿责怪道:“你怎么连生火都不会?”
“属下没学过……”凌泽委屈巴巴。
单长羿懒得说他,“算了,换个地吧。”
反正碧水一方那么大,又不止一个厨房。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所以单长羿以为,只要把火生起来,接下来就简单了。
凌泽打架都没这么努力过,窝在炕头一阵捣鼓,虽然尘烟滚滚,但好歹燃起了明火。
他抬头准备邀功,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太确定道:“殿下,你洗那个是大米,不是糯米吧。”
单长羿:“?”
看凌泽一张花脸不太聪明的样子,觉得他并不可信。
韩酉之是循着向上漫的黑烟找来的,拿着一根路边随手捡的粗树枝,一边咳嗽一边往里寻人。
隔着灶台,他瞧见了蹲在地上往上冒头的单长羿,正朝他投以诚挚的目光。
“你会做饭吗?”
韩酉之:“……”
他丢了手里的树枝,没好气道:“臣还以为那头的人那么按耐不住,疫病之事还未有结果就对殿下动手了。原来不是别人要杀殿下,而是殿下在自取灭亡。”
他越说越咬牙切齿。
“你知道哪个是糯米吗?”
单长羿充耳不闻,指了指灶台上两种只在颜色和大小上有微末之差的米粒,认真地问。
韩酉之白他一眼,“左边那个。”
单长羿视线下挪,迟疑问:“你的左边还是孤的左边?”
“臣的右边!”韩酉之捏紧了拳头。
他都不用问为什么这家伙一大早又炸厨房又在这纠结哪个是糯米,铁定和明月寻脱不了干系!
“下锅!”
单长羿抄起糯米随手往锅里一撒,溅出的水令韩酉之闭上了眼。
韩酉之掌心盖上脸,重重抹过,叹了口气。
“殿下贵为储君,厨房是您该来的地方吗?”
“孤又不会常来。”单长羿双手撑在灶台上,裸露的白皙十指与整个灰扑扑的厨房格格不入。
他想起什么,不确定地补充,“但也可能需要常来。”
“你……”
韩酉之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
瞥见那一锅白花花的东西,嫌弃地问:“这什么汤,你看它像能喝的样子吗?”
“这是粥。”
单长羿反复翻阅着手中册子,并未瞧出哪里不妥,“孤就是按着食谱来的,没错。”
扇着火的凌泽探头瞧了一眼,眉头紧锁,“要不殿下……咱还是找个厨子吧。反正郡主也看不见,只要不被她的人发现,您说是您做的,没人敢反驳的。”
单长羿:“……”
凌泽嘟嘟囔囔,“再说郡主身子不好,再吃坏了身体不是雪上加霜吗?”
“你就这么不信任孤?”
“这是他信不信任你的问题吗?”
韩酉之表情复杂,“这明显是郡主扛不扛毒的问题。”
单长羿面无表情地斜睨他一眼,“要不韩大人指点一下?”
韩酉之深吸一口气,挥袍赶人。
“起开!”
听到莫名巨响的百七惊慌地从床上爬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明月寻的房间跑,但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只见明月寻胳膊支在窗台上,双手捧着自己脸,偶尔眨一两下无神的眼,嘴角微扬。
瞧着心情很好。
“郡主怎么坐在这里?”
百七走近,从窗边探头,“太子殿下呢?”
“兴许正研究炸药呢。”
百七:“……”
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震惊。
“既然您醒了,奴婢去给您做早饭,您想吃什么?”
明月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会有人送来的。”
说时巧,没过多久,就见凌泽小心翼翼端着一锅粥走进庭院,身旁单长羿一边走一边往无名指上缠纱布。
“郡主!”凌泽高呼,“百合粥来了!”
百七绕过门槛进屋里,扶着明月寻在桌边坐下,看着他们一行三人发愣。
“步步到位……”韩酉之小声嘀咕,“就不可能不好吃!”
单长羿给他泼冷水,“药膳本来就不好吃,做出花来也不好吃。”
“那她叫你陪她吃,你吃不吃?”
“你少乌鸦嘴。”
在他们小声“吵闹”的时候,凌泽已经殷勤地将粥舀到碗里,送到明月寻手上。
“郡主小心烫。”
明月寻收敛笑容,摸上木勺,犹豫了一会儿。
真要出自单长羿之手,她不太敢下嘴。毕竟小时候陪她过家家,他都能把菜做得色香味俱无。
“放心吧郡主。”凌泽大喇喇道:“属下已经试过毒了,除了难吃没其他毛病。”
说完就被单长羿瞪了一眼,他赶紧捂住了嘴。
明月寻轻笑,低头抿了一小口,立马笑不出来了。
药膳虽然难吃,但也没难吃到这个程度。百合花香没有,竟然能有糊味。
“不好吃就吐了。”
单长羿伸手到她嘴边。
明月寻的确想,但如今昌吉城里粮食短缺……难吃就难吃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艰难地咽了下去。
随后又蛮横地把碗推给他,“我不要吃百合,你给我挑了,一片都不许有!”
“好。”
单长羿耐着性子,换了筷子一片一片挑。
“不吃百合喝什么百合粥?”韩酉之极小声控诉。
但还是被听见了。
明月寻本欲开口反驳,但被单长羿抢了先,他头也没抬轻飘飘道:“闲得慌就去门口顶替石狮子。”
韩酉之:“……”
“好了。”单长羿重新搅了搅,喂到她嘴,“张嘴。”
只吃了一口,明月寻就忿忿别过脸,“没挑干净,这碗我不要了,你吃掉!”
“可你才吃了两口。”
“你再挑一碗新的。”
韩酉之在旁“噗嗤”笑出声。
单长羿白他一眼,他笑得更放肆了。
一口闷掉一碗粥,单长羿觉得跟喝汤药没什么区别。
但他坚信这是因为药膳本来就不好吃,而不是他做的不好吃。
他老老实实重新挑了一碗。
但她一口后又生气道:“重挑!”
“重挑!”
“重挑!”
“……”
围观者从嘲笑逐渐转变为同情。
吃一堑长一智,单长羿知道她就是故意的,所以每碗都只舀了两勺。他在心里沾沾自喜,乐在其中,全然没发觉身旁异样的目光。
“今日要处理一些老人安置问题,我待会儿出门,至少得晚上才会回来,你……”
“谁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明月寻娇横道,“你死外面了都和我没关系。”
单长羿很是认真,“怎么会没关系,我要是死了,你得服丧的。”
“凭什么?”
明月寻别过脸,“我和你又不熟。”
“凭我是太子呀!”
明月寻:“……”
忘了这茬。
单长羿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笨蛋。”
“不许碰我!”
“好好好。”单长羿趁她说话,又给她喂了最后一口。
明月寻觉得自己这顿饭,吃下去全凭良心。
实在是太难吃了!
“我该出门了。”
“哦。”
单长羿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我回家就来看你。”
“不需要!”
明月寻绷着不耐烦的表情,等着他死皮赖脸的纠缠。
但他只是轻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随后便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
“殿下他们走了。”百七提醒道。
明月寻霎时泄力,扶着椅背长舒一口气。
这般娇蛮的做派是她幼时常态,与他相处时还不觉得,可他一走就觉得好累。
单长羿脚步轻快,任谁都瞧得出心情颇好。
韩酉之看不惯,“你忙活一早上,人连个好脸色都没给,你高兴个什么劲?”
“你不懂。”
韩酉之:“……”
他确实不懂。
又不是谁都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