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问心

值守的弟子帮她登记完风华贴,戚池朝季清晃了晃风华贴,然后转身走向了休息区。

一见她来,李洲白一脸晦气的转身想换个地方,戚池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李洲白便没好气地道:“这里禁止私斗。”

戚池就笑:“谁要跟你私斗,我的花被你打坏了,你不打算赔我吗。”

李洲白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就差把“你是不是有病”写在脸上了,但戚池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的花,你打坏了,得赔我。”

李洲白气急败坏地走了。

气跑了主角,戚池便找了个石凳坐下,悠然的晒着太阳。后面的参试者陆陆续续地上了山,值守的弟子有条不紊地记录着名册。

李洲白在休息区左右张望了半天,最后找了位看管纪律暂时无事的师兄打听情况:“这位师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师兄见是第一个登顶的,料定这种好苗子必定会拜入白玉京,因而笑得十分随和,看李洲白宛如看自家师弟:“你说。”

李洲白道:“端午那天我遇见了一位姑娘,红衣裳,修为大概是晖阳境,拿着一把银色的剑。”

师兄微笑点头:“嗯,还有呢。”

“......”李洲白想了想,“还有,脾气不太好?看着很有钱。”

师兄继续微笑点头:“嗯,你接着说。”

李洲白接不下去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师兄的表情逐渐从微笑变成迷惑:“就这些?”

李洲白也有点不好意思,努力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嗯……长得很漂亮,一眼就能看见那种。”

师兄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微笑:“师弟不要调皮,还没入门就学会耍师兄玩了。”

他一指戚池:“就比如她这身衣裳,也是红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善控火的都喜欢这些看起来就很热的,你拿一板砖拍死十个控火的,有八个都是红衣裳。”

李洲白:“......”

师兄又道:“而且都玩火了,脾气会好吗?根本不会。白玉京的弟子会缺钱吗,也不会。都修道了还会长得丑吗?更不会。”

他一锤定音:“虽然晖阳境的修为算是比较高的,可你说的这种人,在白玉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照你这么找法,不如等着有缘千里来相会。”

说完又替李洲白可惜:“姑娘在跟前的时候你不问,过后后悔也来不及了,白玉京光是弟子就有六七千,你这要找到哪一年去。”

李洲白:“......”

戚池在一边笑出了声。李洲白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戚池就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转身走了。

操心的师兄又在她后面喊:“这位师妹,不要乱走!一会儿我们还有事要交代!”

戚池只当没听见,一路往后山去了。

毕竟再不走,她篡改剧情的天劫就得把这儿劈成平地,保不准台阶都得劈没两个。若是被人知道,季清又得替她赔钱出去。

作为一个贴心体己的二十四孝好徒弟,哪怕明知季清不缺这点灵石,戚池还是决定给他省着点钱。

亭台处已经空了,季清不知何时走了,戚池便自己往玄虚峰去。

玄虚峰是白玉京专门留出来给门中弟子渡劫的地方,这么多年的天劫劈下来,已经把它从峰劈成了渊,戚池飞过来,为它凿穿地心的大业又出了一份力。

许是天道觉得自己的亲儿子无人能及,就算多了个对手也依旧能稳拿魁首,所以这次的天劫依旧不算太厉害,戚池挨了几道天劫,大气都没喘一下。

但几天的功夫戚池因为李洲白挨了两回天劫,却没能对主角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戚池属实有点不爽。

她不爽,肯定得有人倒霉,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倒霉主角李洲白。

戚池算了下时间,回拂云楼换了套衣裳,然后施施然去了白玉京为考生安排的住宿处。

住宿的房间都是按着登顶的顺序排的,一个院落总共三间房,戚池刚巧和李洲白住在对门,中间隔着一位少年。

戚池回来的时候,李洲白已经和少年混熟了,已经发展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两人正在猜测着接下来的比试,见到戚池回来,少年便笑着朝她招手:“你是池芮?刚才你不在,引路的师兄让我跟你讲一下要注意的事。”

戚池道:“不用了。”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年:“......”虽然被冷脸相待,但他还是上前敲了敲门,隔着门板朝戚池道:“明日辰初要去问心林,你记好时间。”

隔着门板,戚池应了声知道了。

李洲白道:“她应该知道规矩,回来吧何析。”

何析应了声好。刚想走,门却开了,戚池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不甚客气地问:“何析?玄洲太玄都的何家人?”

何析被她突然开门吓了一跳:“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戚池又把门关上,差点砸到何析的鼻梁骨:“没有。”

想了想,她又把门打开,多说了一句:“明日的问心林不许带兵器和符咒,但可以带十枚丹药,山下卖比平时要贵,如果要准备可以去东城的三与楼买。”

这一串消息听得何析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点头道了谢,戚池便又关了门。

李洲白凑了过来:“你认识?”

何析摊手:“我怎么会认识,可能是听见我姓何,所以打个招呼?”

毕竟何家也算是十洲三岛排的上名号的世家之一,虽然现在不比从前风光,但也挡不住有人想自荐为门客,何析早就见怪不怪,他叫上李洲白,打算去三与楼买点丹药。

问心林是白玉京单独划出来的一处林子,专门留给列曜试用,进去之前会发放专用的储物袋,并贴上封印的符咒,一旦打开,即视为放弃参试资格。

戚池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了进去,负责收整东西的师兄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好心提醒道:“这位师妹,你可以留一些丹药的,只要不带法器和符咒就可以。”

戚池笑了下:“多谢师兄告知。”然后把储物袋贴了封印的符咒。

师兄干巴巴地道:“好吧,那祝师妹旗开得胜。”

踏入问心林的瞬间,身后就起了一片迷雾,来时有路,去时无门,除非叩问过道心,否则只能等问心林这一关结束才能离开。

道心这种东西太过玄妙,戚池穿越了两百年,修炼也修炼了一百八十年,但让她说道心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道至简至繁,其间虚实动静,阴阳盈缺,自有万般无上妙法。戚池一个靠天赋的反派,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从来都是季清怎么教,她就怎么学。

戚池拿不准自己该怎么过这一关,干脆去找李洲白,打算听听他怎么说。

她道:【李洲白这会儿应该已经进了问心镜了,外面的人都能看见,你给我也转播一下。】

小草:【暂不支持此功能。】

戚池捏了捏手指的关节:【哦。】

半刻钟后,识海里那团光点变得萎靡暗淡,戚池轻声细语地问它:【现在可以转播了吗。】

小草被戚池收拾了一顿,没出息的认了命,电子音断断续续地播报:【请稍等,连接中……连接完毕。】

戚池眼前一花,眼前密林兀然升起一片白雾,冥冥中有个声音问,为何修道?

这一问是三尊借天道之力而问,除非修为胜过三尊和天道,否则只能阐述内心所想。

李洲白五心朝天盘坐在地上,紧皱着眉,似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认真对答:“为万民之忧乐,为三族之治乱,为道法之兴亡。”

戚池瞠目结舌:……

不愧是以后能统率三族的尊主,这格局,这志向,千百个戚池也比不上。

她只是想来听听标准答案,但这标准答案未免也太标准了,是她答上去自己不信别人更不会信的程度,完全没有参考性。

准确的说,在不能说谎的情况下,这些话她甚至都不能说出口。

李洲白还在侃侃而谈,讲他所忧心的苍生饱暖,讲他记挂的世事兴衰,他声音清透,一字一句,被问心镜如数传给问心林外观试的众人。

少年总是满怀希望,一腔无畏热忱,不会囿于一切困难黑暗。戚池自知没他这个觉悟,便切断了画面。

【李洲白可能真的要当魁首了。】她叹气道,【小草呀,我有点害怕。】

与戚池共事两百年,小草没少听她说“怕”这个字,当然,这个字通常都出现在“我会怕?笑话”这一句里。

现在听戚池说害怕,小草还觉得有点新鲜,它道:【宿主不必担心,大道三千,不论缘何修道,那都是你的道。】

戚池捂脸,打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我怕我一张口,就说是为了弄死天道拉着十洲三岛一起玩完,虽然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这么说容易先被弄死……喂?小草?】

小草忍无可忍,切断了和她的联系,顺便在她的脑子里拉了整整一刻钟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