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报恩

黑衣人见两人分开,看都没看李洲白一眼,抬脚便向戚池那边过去,戚池跑了一会儿,确定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便主动停了下来。

她回头朝黑衣人嫣然一笑:“现在没人了,前辈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黑衣人便把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年轻英气的脸。

戚池在心中飞快把这些年见过的大能高人在心里过了一遍,发现自己对这人毫无印象,自己没见过的魔族前辈,又是这么年轻的,放眼十洲三岛也没有几个,唯一能对的上号的,就是魔族的洵阳尊凌恒。

但凌恒是魔尊,他贵为魔族之主三尊之一,要统率整个魔族,必定事务繁忙,应该没工夫来找自己一个晚辈的麻烦。

黑衣人道:“你倒是会挑地方。”

他说的不像挑地方,倒像是挑坟地,戚池不慌不忙地道:“我也觉得这里不错,适合杀人越货,也适合放火烧山。”

黑衣人便笑了下,他只是勾了勾唇角,没什么情绪的那种笑,却无端让戚池后背发凉。

下一刻,戚池就被他按住头顶,一股凶猛的灵气顺着头顶冲刷过戚池的周身经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一点点碾碎一般。

戚池疼的两眼发黑,感觉自己灵魂都要飘出来了一般,黑衣人笑道:“不如就在这儿,把你的来历好好同本座说说。”

说罢他望向某个地方,微微笑道:“当然了,也要看衍君想不想听。”

戚池艰难喘息了一下,忍着晕眩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树后转出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季清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凌恒,放开她。”

戚池见到来人,眼睛亮了一瞬:“师......唔!”

凌恒像是故意的,见人来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了几分力道,把戚池未出口的话生生按了回去,淡笑道:“衍君真会说笑,本座不放又能如何呢。”

“搜神也看不出什么。”季清负手道:“而且她若出了事,你也没办法和戚家交代。”

听见戚家的名头,凌恒难得露出一点迟疑的神色,戚池抓住机会,掐诀召唤长剑,直直刺向凌恒心口,凌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顺势松开了手,一掌将长剑拍碎。

长剑与戚池气息相连,断裂的一瞬间戚池受到反噬,吐出一口血来,季清将她接住,手掌抵上她的背给她输了些灵气,凌恒笑道:“还真是师徒情深。”

季清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默然查看戚池的情况,那边寒光一闪,凌恒长剑出鞘,直指季清,季清挡在戚池身前,两人缠斗在一起,逐渐向海上移去。

两个太清境的人要过招,自然不会挑这种邻近城镇的地方,只有海上高空既无人也无飞鸟,才能让他们动手的时候不误伤无辜。

确认他们两人飞远,戚池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扶着树慢慢坐了下去,闭上眼开始恢复伤势。

她问小草:【看不出来啊,为了阻止我,魔尊你都能找来。】

小草木然回答:【请宿主遵守穿越者守则,不要试图抹除主角更改剧情。】

这话戚池每天都会听上几次,早就听得耳根起茧了,现在小草老话重提,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了一声:【或许等不到我更改剧情了呢,魔尊似乎很想把我抓去做研究呢。】

小草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无视了戚池的冷嘲热讽。

李洲白赶过来的时候,戚池靠着树昏睡,她闭上眼的时候没有平日里锋芒毕露的模样,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看着难得有丝温柔的假象,李洲白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下一瞬戚池便睁开了眼,眼中寒气一闪而过,冷声道:“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李洲白觉得自己好冤枉:“我只是怕吵醒你,谁知道你是装睡。”

戚池哼了一声,勉强认同了他这个说辞,她拍了拍身旁的空地:“过来坐。”

明明是因为担心才过来,但看到她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李洲白就觉得心口疼,他果断拒绝:“算了,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半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戚池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诶哟”了一声,声音之娇软,语气之虚弱,让李洲白不得不转回来,问:“你怎么了?”

戚池紧闭着眼,脸色煞白煞白的,也不回答李洲白的话,李洲白走进,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戚池的肩膀,戚池也没半点反应,安静地像断了气。

李洲白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刚才真的被凌恒给收拾了一顿,他低声道了声“冒犯了”,便伸手去切戚池的脉。

这一号脉把李洲白吓了一跳,戚池的脉搏微弱又紊乱,不用力根本摸不到,俨然一副大限将至的景象,他声音都高了许多:“喂!醒醒!”

听他激动的都变了声,戚池睁开眼,笑了:“骗你的。”

李洲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想把这个小王八蛋扔在这儿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但戚池现在半死不活的,他也狠不下心真撒手不管,唯恐自己一走,她就在这儿断了气,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对戚池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撑起一副纨绔架子的做派表示佩服,嘟囔着问她:“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吗?”

戚池:“啊,听过呢,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来了的那头狼。”

李洲白:“白眼狼?”

戚池笑:“也可以。小绵羊,我有点冷。”

小绵羊只能去捡了几根枯枝堆在她身前,然后指尖打出一簇火苗,点出一个火堆来。

小白眼狼又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李洲白就又往火堆上落了个结界,防止火星飞出去。

如此体贴周到,李洲白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觉得自己真是个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可惜好人没好报,竟然碰上了戚池这么个人,凶的像自己上辈子欠了她八百万两黄金,这辈子追着他来讨债。

没办法,欠她的。

落完结界,李洲白便直勾勾看着戚池,等着戚池下一步作妖,但戚池居然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了,她看着跳跃的火苗,伸出手去烤火,没有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让李洲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他默了默自己胸口被戚池刺破的皮肉,还是决定坚持一下这人不是个好东西的想法。

但她再不是个东西,现在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李洲白摸了摸身上,把仅有的两颗丹药掏出来递给戚池:“你伤的重,先服药吧。”

戚池接过来,捻在指尖摩挲几下,忽然抬手把丹药按在了李洲白的伤口上。

丹药化作一股清气,顺着伤口流进四肢百骸,加上戚池手上力道十足,李洲白被疼的面目扭曲,但伤口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看主角咬牙切齿的模样,戚池笑了:“这么点疼都忍不了么。”

李洲白揉了揉心口,对她简直无话可说,也越发捉摸不透她想干什么。

但这人没弄死自己之前大概不会轻易咽气,而且她现在没什么力气,应该不会跳起来再给自己一剑,眼下反而成了最适合他俩谈话的时机。

李洲白问:“感觉如何?”

戚池以为是问自己的伤势,一脸无所谓地道:“还死不了。”

李洲白顿了下,道:“你和那个前辈还挺像的,上一秒还对你笑,下一秒就要置人于死地,这种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的感觉如何?”

“弱肉强食而已,还能有什么感觉。”戚池像看傻子一样,以一种慈爱又包容的眼神看着他,“你现在就该趁我病要我命,毕竟咱俩迟早得死一个。”

李洲白一脸晦气地闭了嘴。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能相通,他就不该指望她能和自己感同身受,而是该直接弄死这个小王八蛋。

见他一副吃瘪模样,戚池心情好了不少,连被反噬的伤都觉得可以忍一下。她捡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火光倏然一亮,火苗大了许多。

火焰跳跃着,映出她艳丽的眉眼,戚池笑了笑,问:“怎么,你追过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吗。”

李洲白没好气地道:“不是,我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好给你收个尸。”

戚池慢慢眨了下眼,忽然间想起,原著里的李洲白也十分热衷于给人收尸立碑,不管是亲故还是仇敌,他都会让人好好安葬,把人道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或许是因为他开局就死了爹娘,觉得人死了还死无全尸,连个坟头都没有怪可怜的,所以才会这么讲究入土为安。

可现在他爹娘还活蹦乱跳的,戚池作为一个反派竟然率先享受到了男主的送葬服务,还真让人受宠若惊。

这主角改去做殡仪算了。

她拨弄着火苗,戏谑一笑:“劳你挂心了,不过人死如灯灭,死在哪儿就烂在哪儿,我不需要收尸。”

她拿出一张白玉雕成的帖子扔进李洲白怀里,道:“这个送你,我们两清了。”

李洲白被帖子砸的胳膊一沉,他揉了揉胳膊,拿起帖子对着太阳比了比,这帖子晶莹通透,质地温润,是块难得的美玉,上面刻着白玉京的徽记,是白玉京每逢列曜试才会对外发放的风华贴。

白玉京是统领仙族的仙京,每甲子会举办一次列曜试,凡是表现出众的都可以拜入仙门,是散修出头的最好选择。而风华贴就是参加列曜试的唯一凭证。

李洲白没忍住,伸手在胳膊上掐了一把。

这世上就算真的会掉馅饼,这个馅饼也不会是戚池丢给他的,她不拿板砖砸他,李洲白都该谢天谢地了,现在她居然给他帖子,简直是在做梦。

他问:“你有风华帖,必然就是白玉京的人了,可你既然是来除妖,为什么还说要杀我?”

戚池就笑:“好问题,你让我想想怎么编。”

李洲白本也没指望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他放弃追根究底,只表明自己的态度:“推你下海是我意气用事了,虽然你很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做什么,还救了我们十三条人命,你的救命之恩……。”

戚池挑了挑眉,打断道:“以身相许我有点吃亏,还是算了吧。”

李洲白:“……”

不想报恩了,想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