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饭后找家清吧消遣，路上遇上这档事，周宛在边上，一直有意无意观察林书玥反应。
林书玥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二人经过绿灯，她还能集中精神注意身边车辆将她拉回斑马线上。
周宛抬起下巴，看着她说了声谢谢。
可林书玥只微微颔首，视线并不落在她身上，也不属于马路对面，而是散发在寒风萧瑟黑夜里，像被夜风吹乱了南北。
周宛鲜少见她清亮眸光失去焦点，她怀疑，林书玥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披着伪装。
等二人到了清吧，脱下外套，台上驻唱慵懒浪漫的嗓音缓缓传来，林书玥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听歌手唱完。
这首曲子结束，她们各自点了一杯低浓度酒精饮料。
周宛也学她单手托着下巴，面朝她，先自顾自笑了一下，随即问道，“你都看到他们搂搂抱抱了，真……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林书玥反问。
周宛认识她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她故意装傻，“行了啊，别在我面前整这套，老实说，你对你那孩子她爸，现在到底什么想法。”
恰好这时酒品上桌，林书玥拿起她的莫吉托，尝过一口清凉薄荷味后，脱口而出道，“你也看到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尊重祝福呗。”
“等等。”
周宛不理解她在说什么，似乎她们的思维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祝福什么?我的天，你不会是以为人家抱了一下就在一起了吧。”
林书玥想了想，表情一本正经，“难道不是吗。”
周宛像是倍感无奈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他怎么可能。”
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术，周宛人在清醒状态下，又提起一遍。
林书玥却持相反意见。
她勉强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既然周宛不信她，她只好将那天去儿童医院路上撞见的事，以及她们在咖啡店里听到人家小姑娘的心事，一并讲给她听。
事实一而再，再而三摆给她看，怎会有假。
林书玥分析完口渴得紧，偏过头，将小半杯酒品一饮而下。
青柠的酸涩混着丝丝甘甜，透心凉的口感在舌尖打转。
味道不赖，林书玥忍不住端起又灌了大口。
虽然酒精浓度不高，周宛见她喝那么急，眉心明显皱起，叫她慢点。
“没事，又不会醉。”
“……我看不一定。”
周宛望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台上，衣着紫色长裙的文艺女歌手抱着吉他下台，随之代替的，是位朋克风格的外国驻唱。
那人一开麦，活力爵士乐瞬间燃起小半个前排场子，林书玥进来还是一副淡薄表情，兴许人开始进入微醺，难得有兴致，跟着周边躁动的顾客，双眼直直盯着台上鼓掌。
又一曲终。
周宛放下她的酒杯，忽而唤了林书玥一声，“玥玥，我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林书玥以为这个话题早就结束了，周宛重新拾起，弄得她想去拿酒的手指不知所措。
“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她轻叹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我也没有纠结，就是觉得这不像你，没经过当事人确认，草草下结论，这到底是真的，还是说，你希望它是真的?”
一连串疑问，林书玥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从未像周宛这般问过自己这种问题，大脑蓦地宕机，沉默许久。
周宛本意并非要为难她，作为旁观者，感情关系里，她甚至比当局者看得更清，她不想好姐妹陷入痛苦，该点醒的，她不会有所隐匿。
“别的我也不多说，这些年，邓离做过什么，你不想听，我一次没提，不过有一点你应该问自己，万一邓离压根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是对你还有留念，你该怎么办。”
周宛声音明明又轻又柔
林书玥微微吸气，竟从话里感到一股逼迫感。
她想避开回答，闷了一口酒，奈何周宛抓起她的手，让她看着自己。
林书玥躲不过，嘴唇紧张轻颤了下，声音细若蚊蚋，“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他对我……可能吗?我们都分开六年了，又不是六个月，他怎么可能还会……”
会像周宛信誓旦旦那样荒谬。
“好了，别说了。”林书玥闭了闭眼，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莫名而来的胸口酸气，她浑身不畅快。
周宛伸手帮她抚了抚后背。
既然林书玥心里抵制，她应了声“好”，默默掐掉话题。
出了清吧，林书玥和周宛家方向不顺道，各自打了辆车。
林书玥打的网约车先到，周宛送她上车，顺便备注下车牌号。
目送车尾拐出十字路口，周宛心虚摸了摸胸口，这才有勇气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一时半会没人接，周宛有些担忧，能不能打通。
就在她拿不准要不要挂了，对面那头响起一道慵懒男声，不确认开口，“周宛?”
周宛暗自庆幸他还留了她的号码，赶紧接话，“是我，秦子浩，好久不见啊。”
他们何止是很久没见，三年前尴尬一别，就差把共同好友都互删的程度。
周宛和秦子浩因家里凑一块相亲之前，她短暂见过他一面，当时林书玥大三过生日，邓离忘记带东西，联系朋友给他送过来。
密闭KTV包厢，身姿优越的长腿男生一经出现，周宛盯了他看了好一会。
那人自然注意到她的赤/裸/裸又炙热的视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象征性跟林书玥到场的所有朋友打声招呼，偏偏忽略她。
大学那会，他们都挺能装，事后，周宛还骂过他不礼貌。
不过后来，秦子浩承认，那天是他突然紧张，所以忘了。
至于周宛如何得知，相亲场上，秦子浩亲口告诉她的。
和秦子浩相亲过这事，她一直没告诉过林书玥，如果可以，她打算一辈子不告诉她。
倒不是因为和朋友前男友兄弟暧昧过一段时间难以言表，而是他们接触期间碰巧走进同一家酒吧，她在隔壁，听到熟悉声音指责某位负心女人各种不是。
周宛哪能允许别人这么说她朋友，不论那人是谁，他秦子浩更是万万说不得。
于是，二人当夜互删微信，场面那叫一个难看。
简单寒暄两句，二人心照不宣缄口不语。
周宛违心干笑一下，忽然问他，“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朋友……现在有好感的对象吗?”
秦子浩莫名冷哼声，“你找我，就是问这个?林书玥让你问的。”
“不是，我自己想知道。”
秦子浩不信，“你知道来干嘛。”
周宛顿了几秒，“我看上你朋友了，想追，给个话吧，到底能不能追。”
“?”
对面那头，秦子浩怕不是以为耳朵出问题，吓得说话都不利落，“你，你再说一遍，你要追谁。”
“你兄弟，邓离。”
“周宛。”秦子浩像是咬着后槽牙对她警告，“你疯啦?”
“邓离你都敢追，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周宛听到他声音裹着一腔怒气，紧紧捂着嘴憋着笑意，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想追邓离怎么了，很奇怪吗?人家脸长得不差吧，而且你我都知道，他家什么背景，我不管，我就是最近看上了，他身边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没有我就是上了。”
秦子浩急得大声阻止，“不行，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你也不能追。”
周宛终于套出心中答案，满意地挑了挑眉。
秦子浩怎个性子，接触时日不多，她却颇为了解，这人吧，你要是跟他说实话，他定不会告诉你真实情况，但如若像这般套路一下，激将一番，反而轻轻松松获得他内心想法。
“为什么。”周宛明知故问他。
“还能为什么，你又不是傻，他为林书玥做了哪些事，你难道都忘了吗，啊?周宛，你清醒一点，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吗，哪个男人可以做到前女友消失不见，连续五年，五年!飞去国外找人的，欧洲那边学校，还有哪块地是他没去过的吗，你说说看，他这行为像个正常人吗，我真怀疑那女人给他下蛊了。”
“你什么意思?”周宛语气变得强硬。
秦子浩意识到说错话，心虚压低声音，“开玩笑……我只是想提醒你，追他是没有结果的，你应该知道，他心里容不下别的女人，劝你……趁早放弃吧。”
“对了，”秦子浩大概又想起点事，“你还不知道他和家里闹掰的原因吧，我偷偷告诉你，他家里想让孩子改名字，不让姓林，我那兄弟死活不同意，你说这是为啥，还不是盼着孩子她妈回来，话说你姓周，他姓邓，孩子又姓林，以后要真在一起了，多不合适……”
周宛本来板着脸，听完秦子浩扯到姓名论，冷冰冰的表情绷不住被他逗笑了。
“够了。”她打断他的话，乐得笑出几滴眼泪水。
周宛抬手去压眼尾处泛出的泪光，“这样，找个时间，我把书玥带出来，你把你兄弟约出来，我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倒时候，我要眼见为实。”
“你……还没认清现实?”
周宛故意逗他，“哦对，记得不许透露我们要来，你能做到吧。”
秦子浩咬紧牙关，狠心说道：“我只帮你这一次，算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