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板着脸，抿紧嘴唇，扫视众人。
她的鬓角斑白，头发盘起来，看上去一丝不苟。她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需要俯视这群新生，但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如果你们每天学习机甲的战斗技巧，最终是用在你们的同龄人身上，用来欺凌弱小，用来逞强斗殴。那我的建议是，你们不如明天直接去教务处，申请退学。”海伦娜瞪着尤因一行人，严厉道。
尤因一伙人脸色惨白：“老师……”
“每人交一份检讨，扣除二十分的德育分。然后去卢克老师那里，连续劳动三天，帮助他完成器材的清点工作。”海伦娜毫不留情道。
尤因等人脸色灰败，半点不见刚才的趾高气昂。
维修学院这边的人瞬间得意起来，郝悟知甚至朝对面做起了鬼脸。
海伦娜严厉的视线扫来：“还有你们，同样的惩罚。”
“凭什么！？是他们先动手的！”
“是对面先提议上机甲的！”
“我们可不是战斗学院的人！”
维修学院的学生们鼓起勇气，反驳道。
“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不是战斗学院的学生。”海伦娜扯了扯嘴角，“那我也想知道，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教唆毫无经验的同学，登上完全不熟悉的战斗机甲呢？只是为了满足你们想要争强斗狠的虚荣心吗？”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的同学很有可能因此丧命！所以究竟是我过于严厉，还是你们过于轻视了生命？”
众人被她说得害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海伦娜的视线停留在褚苒身上，问道：“这是你第一次驾驶机甲吗？”
见识到海伦娜的严厉，褚苒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是的。”
海伦娜说得有道理，像他们这种毫无经验的一年级新生，随便登上战斗机甲，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海伦娜及时出现，打断对面的攻击，褚苒真不觉得自己会足够幸运到毫发无伤，所以她已经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
但出人意料的是，海伦娜居然没有责备褚苒，而是说道：“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勇敢。”
在学生们启动教学机甲的时候，海伦娜就已经收到了伊娃系统的提醒。
赶来的路上，海伦娜自然也留意到了那不同寻常的精神力波动。但她没想到，这样的精神力等级会来自一个一年级的新生。而且这名新生并非出自战斗学院，而是来自维修学院。
第一次操纵机甲，就能够完成起身和格挡的动作，已经是天赋异禀。再加上那不同寻常的精神力……
海伦娜看着褚苒，微微点头：“你的德育分不用扣除，但检讨和义务劳动和其他人一样。”
尤因闻言，忿忿瞪了过来。
但褚苒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
散场时，两伙人明显不想走，还想继续斗嘴，但海伦娜根本没有给他们机会，严厉驱散了众人。
“你都给我等着！”
临走前，趁海伦娜不注意，尤因挥舞着拳头威胁道。
——
回到维修学院，众人唉声叹气。帮卢克老师完成清点工作的任务倒是还好，因为卢克本就是维修学院的老师。
但检讨的话，他们根本毫无头绪，不知从何下笔。
茉莉趴在桌子前，已经开始着笔写检讨。她运笔飞快，转眼间就写出了豆腐块大小的内容。
褚苒探头看了眼，发现茉莉在文艺创作的领域真的天赋满点。什么“当凛冬的呼吸声降临，我感受到来深深的内疚与自责”，还有“在情感战胜了理智的那一刻，我的灵魂已经沾染上了罪恶的印记，光明将彻底离我远去”……总而言之，全是废话文学。
郝悟知在旁边重重叹了口气：“他们太讨厌了，不是吗？”
这一声唤回了褚苒游走的思绪，她拿起笔，对着空白的纸张发呆。
郝悟知再接再厉，又道：“海伦娜老师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我感觉她人挺好的。即使是战斗学院的老师，但并没有偏袒那帮人——听我爸爸说，海伦娜老师以前在军.区是很厉害的机甲单兵，完成很多次危险任务呢！”
褚苒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远离。
但郝悟知毫无感觉，在察觉到褚苒的远离后，反而拉着椅子凑近道：“你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褚苒莫名其妙，推开郝悟知：“为什么要给你看？”他们很熟吗？
郝悟知奇怪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褚苒更加奇怪：“谁和你是朋友？”
郝悟知指着褚苒，一脸震惊：“我们好歹也是共患难的关系，你居然！”
在郝悟知眼里，虽然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闹过不愉快，但两人和战斗学院那帮家伙一起吵过架，又一起被海伦娜老师罚，这份交情已经足够成为朋友了，但没想到褚苒根本没这个意思，一时间，郝悟知有些无法接受。
褚苒看着郝悟知，缓缓抽走自己只写了个名字的检讨报告：“不好意思，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开玩笑，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
如果没有战斗学院那帮人，她不认为郝悟知会亲近自己。相反，郝悟知把她当朋友，完全是因为对方实力更强，性格更加恶劣。在这方面，褚苒拎得很清。
郝悟知十分受伤。
褚苒拍拍他的肩膀，“哎”了一声。
郝悟知抬眼看着她，冷哼一声，在等褚苒如何挽留自己。
褚苒“啪”一声，拍下名片：“朋友当不成，但买卖还在，你依旧是我的VIP用户。”
郝悟知拿起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一行打字——
【青藤学术团队，给你最好的品质服务！】
“我给你免费升级成SVIP用户了——以后找我，给你八折。”褚苒说道。
郝悟知：“……”
终究，是他错付了。
——
褚苒写完报告，认为自己搓了坨大的。
但不论如何，写完就是胜利。
公共教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茉莉早就写完了，捎带又写完了机甲历史的作业，看见褚苒起身，问道：“要回宿舍吗？”
褚苒摇头：“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她还有代写的作业没有做完，只有公共教室提供免费的维修装备。
在卢克老师的帮助下，褚苒以助教的身份成功打通了二年级的“业务”，接了许多额外的代写单子。
茉莉耸耸肩：“好吧。”带着纳特离开了。
褚苒拿出代做零件，螺丝刀轻轻一别，拆开了零件外壳，今天代写作业是检修战斗机甲的操纵杆。
作业本身不难，但比较琐碎。不仅需要找出操纵杆体内生锈的部分，还要在每个生锈的节点抹上祛锈膏，等锈迹反应结束后，还要擦拭干净、涂上润滑油。
所以卢克老师刚布置了作业，褚苒这边的订单量就暴增。
等检修完最后一个操纵杆，已经是半夜，公共教室也只剩下褚苒一人。
褚苒伸了个懒腰，指间传来针扎般的痛感，提醒着她白天在训练室发生的事——那时她刚连接机甲，整只手掌痛得要命。
只是当时伊娃掉线，她忙着手动操作，无暇顾及这个小问题。而等她从机甲下来，伊娃恢复信号后，海伦娜又来了，让她一直没时间去思考。
褚苒打开伊娃的光屏，进入论坛。
这是一个机甲主题相关的大众论坛，版块多样，其中机甲维修版块的帖子数量最多，有很多专业教学贴和讨论。有时候褚苒接的代写作业不会，就会来这个论坛搜索，跟着教学贴一步步学习。
褚苒使用搜索功能，然而关键词不论是“手指发热”还是“灼痛感”，都搜不到相关的贴子。
犹豫片刻，褚苒决定发帖求助。
主题帖标题：求助各位大佬，有没有人在维修零件时，总是手指发烫啊？
【青藤学术团队】（1级用户）：以前只是轻微的灼痛感，但昨天第一次进机甲驾驶舱，刚坐下识别精神力的时候，掌心的灼痛感非常明显。我这种症状正常吗？
半夜时分，正是修仙党活跃的时候。
帖子一发布，就有人回复。
“楼主是不是精神力使用过度啊？如果是第一次进机甲，头晕目眩，恶心干呕都是挺常见的反应。注意休息，让精神力慢慢恢复就行。”
“排楼上。如果楼主还是新人的话，精神力使用过度确实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灼痛感可能是楼主个例，但这也正常。维修机甲本来就会损耗精神力，每个人反应都不太一样，不用过于担心。”
有个ID是【黑心莲】的用户留言：“楼主能不能把手指寄过来，让我研究一下？”
褚苒看了眼黑心莲的等级，发现对方是八级大佬，经常在论坛里发机甲维修的教学贴。
大佬是认真的吗？褚苒打了个哆嗦。
她又根据其他网友的回答，去搜精神力相关的帖子，发现他们说的有道理，自己手指的灼痛感或许只是个例。
——在精神力使用过度后，有人会直接发高烧；有人会当场恶心呕吐；还有人甚至会直接掉头发。
自从开学后，褚苒每天都在忙着代做作业赚钱，又被赶鸭子上架进了驾驶舱，一直在损耗精神力，确实没什么休息时间。
褚苒搓了搓手指，“扑簌簌”落下细小的粉末。相比于那些秃头发烧的例子，只是手指具有灼痛感加蜕皮，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她决定去买一瓶护手霜。
——
第二天上课，众人提前接到通知，维修学院在下午开设了新的专业课程，上课地点在战斗学院的教学楼。
当上课铃声响起，海伦娜的身影准时出现。
她仍旧盘起自己的头发，每一根头发都一丝不苟地贴在发套中，身板笔挺，穿着一身干练的作战服。
海伦娜的声音不大，却拥有让教室每个人都听清的能力：“我收到了上级的通知。由于部分维修学院的学生身体机能太差，且缺乏对机甲实战的了解。而在真实的战场环境中，对于一名机甲维修师来讲，这些是十分致命的弱点。”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体力跟不上，而放过你；同样，只有当一名机甲维修师真正了解机甲的作战模式，才能设计出更优秀的机甲。”
“为此，学校特地开设了《初级机甲战斗技能》这门课程，我是你们这堂课的负责老师，海伦娜。”
不同于卢克老师的随和亲切，教室挤着满满当当的学生，所有人似乎都清楚，海伦娜是一个不好得罪的老师。
当然，这也是开学将近一个月以来，机甲维修专业来的人最全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