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应下,出门时略调整了一下表情,带着热情而歉意的笑容迎上去。
她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下黄鹂的不懂事,随后就将慕容婕妤吩咐的话婉转到来。
听到慕容婕妤一夜没睡,韦容华满是委屈与怨愤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有人和她一样生气,让她觉得心里面好受了许多。
虽然慕容婕妤没有和她一起抄佛经,但比起恩宠,慕容婕妤是不如她的。
或许正如慕容婕妤说的那样,就是陛下看重她有一颗真心。
等听到探望的话,韦容华就如被点醒一样,露出笑来:“既然姐姐身子不适,那妹妹就不打扰了。你去告诉姐姐,本嫔先去探望一下沈氏,回头再来看姐姐。”
说罢,她就带着英儿气势汹汹地向瑶池殿的方向走去。
韦容华走得快,自然没看见英儿转过头,与黄鹂、黄莺两人打了一通眉眼官司。
瑶池殿重新开了正门,将福如海与身后的一长串赏赐给迎了进去。
“福公公怎么亲自来了?陛下那儿可方便?”沈知姁服了新汤药,又用了一顿丰盛的午膳,比昨日的病容妆,更显得容色红润,有精气神。
“送赏这种小事情,让元子跑跑腿就行了。”
福如海将沈知姁的变化纳入眼底,觉得沈知姁是因为痴恋尉鸣鹤,昨日与尉鸣鹤和解,心中情感有了回应与支撑,所以变化才如此之大。
又听沈知姁担心尉鸣鹤身边没他不方便,福如海感慨更深,对沈知姁笑着行礼:“要是放在旁人身上,自然是小事。放在娘娘您身上,可就不同了。”
“至于元子嘛,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两日稳重许多。”
沈知姁十分配合地别过脸,神色娇羞。
内心则定了几分:看样子,她对元子的提点是有用的,有些事情,已经和前世有了截然不同的走向。
“娘娘,这是彩釉百蝶瓷瓶,上头的蝴蝶栩栩如生,这是……都是给您病中赏玩的。”福如海介绍了几件精品,还强调了各装了一大盒子的金银瓜子与锞子。
而后说起尉鸣鹤交代的话:“陛下还吩咐奴才,让您注意休息,扎绢花的事情交给宫人去做就好了。”
“本宫知道了,辛苦福公公了。”沈知姁掩着唇轻笑,遮过惊讶之色。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美丽的误会,定然有元子的功劳。
与福如海说笑几句,沈知姁就要亲自送福如海出门。
福如海哪里敢应,当下就行礼告退,还不忘提醒沈知姁:“娘娘好好养着,十月初八还有万寿节呢。”
“陛下虽然没说,可奴才瞧着,很是期待娘娘您亲自送的贺礼。”
沈知姁微笑点头,明眸中盈出几分水光,一副期盼的幸福模样。
芜荑送福如海走后,她面上的笑浅淡了几分,侧首看了眼箬兰。
箬兰立刻上前:“奴婢叫白青公公来登记入库。”
“你上回登记得也不错,但还是生疏,跟着白青好好学一学。”沈知姁话中略有不满。
“是,娘娘。”箬兰拿起桌上最有用的金银锞子与瓜子,先送去后头的寝殿。
茯苓听了全程,心中放松地哼哼:白青这小子还挺好运的,摊上一个糊涂主子,对钱财库房管得送,好容易要扶持人,结果竟塞过去一个不懂的丫头片子。
她的眼睛盯着箬兰手中的两个盒子,有些止不住地放光。
茯苓正欲上前与沈知姁说话,将那盒子要给自己保管,冷不防沈知姁转了头,美目紧紧地盯着自己:
“咦,茯苓,你有没有看见连翘?莫不是她去哪儿躲懒了?”
说罢,沈知姁就要唤人去找找。
“连翘没偷懒,是奴婢请她去帮选绢花的料子,如今正在奴婢房中呢。”使唤连翘代替自己做绢花的茯苓格外心虚,眼睛转了两圈:“想来她也选好了,奴婢就回房继续为娘娘做绢花了,让连翘过来伺候。”
沈知姁递去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你慢慢做,好好做。至于连翘,她刚被提拔上来,就在你跟前好好学学。”
茯苓愈发心虚地拿了赏赐退下。
白青与她擦肩而过,带着殷切的笑,吩咐自己的徒弟搬赏赐入库,顺便和沈知姁表了忠心,说一定好好教箬兰管账。
很快正殿中就清净下来。
沈知姁回了寝殿,将箬兰送进来的木盒打开,霎时就有金银的光采溢出。
浅浅握上一把,是冰凉凉的手感。
她望向窗外,想着福如海最后说的话——十月初八,万寿节。
是沈知姁前世错过的第二个翻身之机。
为着十月初十小雪,父母兄长即将前往北疆,沈知姁完全将尉鸣鹤的生辰抛之脑后,只想着在父母兄长走之前,送一些银票去。
于是她让茯苓与芜荑四处打点,以求能寻到可送东西进牢中的人。
私下接触宫外之人,是宫中常见之事,毕竟要按照流程走,实在是太慢了,任谁都有急事呀。
可要是追究起来,那是违反了宫规的。
芜荑与人联系时,被慕容婕妤当场逮住,送入尚刑局,按照宫规打了二十个板子。
这用尽全力的二十板子,导致芜荑身子骤然虚亏,也是芜荑元宁三年离开的间接原因。
慕容婕妤借此得了个“严正仔细”的美名,顺顺利利地代替沈知姁协理六宫。
尉鸣鹤则因为沈知姁忽视了自己的生辰而大发雷霆,干脆令沈知姁“养病”到选秀前夕,亦不再过问瑶池殿诸事。
瑶池殿如同冷宫,她亦渐染沉疴。
回忆至此,沈知姁咬了牙:此事定然有茯苓的通风报信,慕容婕妤也借此夺走宫权。
近到茯苓白青、慕容婕妤与韦容华,远到朝堂上的慕容氏、韦氏与她的好大伯……最后再到尉鸣鹤,她这辈子定然要一个个清算!
“娘娘。”半晌后,身后想起芜荑沉稳柔和的声音,让人听了格外安心:“这两盒子足够咱们瑶池殿日常用许久了。”
“金银瓜子都是明面上赏人的,娘娘若要私下拓宽人脉,就可以用那盒锞子。”
“好。”沈知姁转身,不出意外地看着芜荑身后的白苓与箬兰。
白苓前世就是她的主智囊,是个爱出谋划策的性子。
而箬兰跟着白青去学习,不出半盏茶,就会被白青找借口支走——那么多的新宝贝,白青这只硕鼠定然心动。
“我想问问你们,福公公特意提起万寿节,是什么意思?”沈知姁看着两人,温声询问,有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
白苓与箬兰对视一眼,低头思考了片刻,随后就照着从左往右的顺序回答。
箬兰认为,福如海此举乃是尉鸣鹤的意思,亦是沈知姁借着别出心裁的贺礼巩固圣心的好机会。
白苓亦是赞同,还提出沈知姁那日若盛装出席,不仅能立住目前妃嫔第一人的地位,而且说不定对将沈厉父子有好处,能免去流放路上遭人为难。
提及流放,寝室中就是一静。
芜荑与箬兰面色一僵,同时冒出个念头:这位白苓姑娘,也太敢说了吧?
比起上面两人的紧张与惊讶,沈知姁不过一瞬的波澜,旋即就露出个浅笑:白苓这直话直说的脾气,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想来得罪过茯苓,才会分去做洒扫。
也正是这样敢说的性子,才让她在前世一点点清醒过来。
“你们说的很好。”沈知姁放缓声音,赞了二人一句,但转瞬话锋一转:“但你们二人的看法,都建立在福如海代表着圣心的推断上。”
箬兰与白苓一愣,面面相觑:御前大总管行走在外,就是圣意,这可是从上上上个王朝传下来的道理。
“理是这个理儿,但御前总管又不是神仙,哪儿能次次都猜准圣心?能摸索出四五分就够用了。”芜荑头一回看到这两人傻眼,忍俊不禁地为她们解释:“但剩下的大半儿,可就拿不定了。”
“我只同你们说一句。”沈知姁眼睫轻颤,羊脂玉般的面容上蒙着一层近乎讥嘲的笑:“宫中最重要的,就是圣心——你们且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就知道福如海这回猜错了。”
若她真去做了,在万寿节风光登场,那前面精心铺垫的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
落在尉鸣鹤眼里,她的所作所为都只为荣华地位,而非出于对帝王的爱恋之心。
箬兰与白苓自去思索。
沈知姁对芜荑一笑,说起等万寿节过后,可以通过太皇太后联系华信公主,将银票送到父母兄长手中。
芜荑眼前一亮,神色有几分急切。
沈知姁秀眉一挑:“不必着急,至少要等万寿节过去——小雪那日能见母亲,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限度了。”
“你且看着,过两日茯苓又要来撺掇,让咱们派人手联系宫外,好给父兄送些银钱。”
说罢,沈知姁叹了口气:可惜,她这瑶池殿还没清理干净,可用的人不多,否则能趁此机会,给慕容婕妤设个局,将前世芜荑受的罪还回去。
说话间,二人进了殿内。
芜荑正欲关门,就瞧见小岑子两三步奔过来汇报:“昭仪,芜荑姐姐,奴才远远瞧着韦容华朝着咱们瑶池殿来了!”
“想都不用想,她定然是为抄经的事情去了兰心堂诉苦,又被当成出头鸟,鼓动两下就来了。”沈知姁淡笑一声。
“娘娘您回去午憩罢,奴婢与箬兰去就够了。”芜荑挺直身板,神色严肃:“娘娘向来和善,宫中有些人都快忘了什么是尊卑了。”
一个四品容华罢了,就不信她敢闯瑶池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有更新,还没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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