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哥哥!”白青弓着身子,问好的同时伸手去提元子手中的三层紫檀木盒:“您一路过来辛苦了,让小弟来提着。”
面对称兄道弟的白青,元子和和气气地应下,只是避开了白青的手:“白总管客气,只是陛下吩咐,这赏赐要由我亲手送到昭仪娘娘手中。”
白青有些讪讪地缩回手,改往元子袖中塞东西:“哥哥,昨儿福公公驾临,偏生小弟身子不适,没有到场……”
“昨儿可不是师父单独来的。”元子巧妙地将东西塞回去。
想着福如海对自己的叮嘱和沈知姁对自己的恩情,他不由对白青嗤道:“白总管要是为此请罪,还是诚心些,去陛下面前才好。”
白青当即就如五雷轰顶:昨日看门那小崽子可没告诉他,陛下也来了啊!
他手脚发软,想着拉住元子再细问几句,却被来人打断。
“元公公来了。”芜荑上前行礼:“娘娘知道了高兴得不行,赶紧让奴婢来接。”
见着芜荑,元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芜荑姐姐好!我来一趟,真是麻烦娘娘与姐姐了。”
打完招呼,芜荑才将目光转向白青,将拿着的一小把碎银放到白青手中:“你在这正巧,娘娘说赏昨夜值班的小岑子。”
元子转过脸,口中和道:“我也听师父说了,昨夜那小宦官虽有些直愣,但胜在实诚,宫中可不多见。”
正准备回去狠狠教训小岑子的白青不觉咬了牙,僵硬着笑:“哥哥与芜荑放心,这样的人才,小弟我肯定好生奖赏。”
打发走白青,芜荑与元子说话都轻松了不少。
“娘娘的药大约煎好了,我得去小厨房取,元公公不介意吧?”芜荑脚步一转,走向小厨房。
元子笑着跟上:“能多些时间和姐姐说话,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说罢,他提起手中沉甸甸的木盒,特意给芜荑透了个底儿:“这都是圣上特意赏赐下来的,姐姐你就放心吧,圣上还是心疼昭仪的。”
芜荑道了谢,与元子一块儿到了小厨房门口。
元子的鼻子极其灵敏,隔着厚厚的门板,都能闻到里头苦涩的药味,当即皱起了脸。
正当芜荑准备推门时,里头忽然传来说话声。
“姐姐,这药熬好了,快些拿药碗来,我们好给娘娘送去。”
“啊……好,咱们再装点蜜饯。”
“姐姐,你怎么今天老是出神?幸而不在娘娘跟前站岗。”
“嗐,不过是想起昨天,娘娘从梦中惊醒,口中还喊着陛下的名讳……”
“药熬好了么?”芜荑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元子,板了板面色,推门询问。
里头说话的正是箬兰与青葙,俱是神色略慌,但是礼数周全:“娘娘的药好了,吩咐准备的茶点也好了。”
说罢,两人手脚利索地装在了雕花木盘上。
元子的眼睛扫过,不觉一亮:“昭仪还记得我爱吃橘红糕。”
芜荑领着他往暖阁走,口中轻叹:“娘娘早上还说呢,若不是病着,定要派人出宫,去吉祥坊买鲜肉圆子来。”
看到元子悄悄衣袖抹去眼泪,芜荑紧攥着帕子的手就放松下来。
仔细说起来,元子应当算是娘娘的人。
毕竟元子的命是娘娘救的,这个名字也是娘娘取的。
五年前,吉祥坊开业,用一道鲜肉圆子轰动京城。娘娘记挂着陛下与华信公主吃不到,就买了三份入宫。正巧上林苑落了大雪,景致甚美,娘娘就与上面两位一齐去边赏景边品尝。
谁知娘娘经过一个洒扫宦官时,瘦得像竹竿的小宦官竟是直愣愣栽倒在了地上!娘娘心善,被吓了一跳后忙命人将小宦官抬去空屋子,还请了诸葛院判来瞧瞧。
最后的结果当真出人意料:小宦官刚被父母卖进宫,身为新人被排挤欺负,还没吃早膳就被赶来做事。饥肠辘辘间,小宦官闻到了香喷喷的鲜肉圆子,一时间香晕了过去。
娘娘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小宦官实在可怜,给准备了一顿饱饭之后,就求了陛下同意,请福如海收了小宦官作徒弟,还给了“元子”这个新名字,既是谐音,也代表着未来初始。
元子自然也是想起了旧事,摸了摸自己已经养得圆胖的面颊,开口又安慰了芜荑一番:“姐姐放心,今日我与娘娘好生说一说,支个招。”
说完有些愁眉苦脸:“就是怕劝不动娘娘。”
他们这些长期接触过沈昭仪的都知道,昭仪看着好性子,可一旦认定了事情,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芜荑对他笑:“你与旁人又不同。”
元子立时就振奋起来,觉得自己肩上背负着重要责任。
说话间,就到了暖阁前。
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猫叫声。
“奴才小元子,奉命来给沈昭仪送赏赐。”元子扬起笑容,也不用芜荑通报,将木盒交给跟随来的小宦官后,上前扣了扣暖阁的门。
下一瞬,门就被打开。
元子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见一道白影如闪电般窜出,圆滚滚的一团直冲他面门而来,只可惜冲到一半受了体重的累赘,落点从脸变成了肩膀。
等肩膀传来被撞击的酸麻感,元子才反应过来撞他的是牛乳团。
当下也不捂肩膀了,直接伸手将牛乳团接住。
心中下意识一惊:这小猫怎么重?倒是有点像小猪。
“奴才没见过牛乳团几回,没想到它竟这样聪明,认出了奴才。”元子虽奇怪牛乳团为何撞他,但到底在福如海身边学了几年,当下就憨笑着夸赞。
抱着牛乳团,元子先向沈知姁行了礼,等抬眼时却有些惊讶:“娘娘怎么面色这样苍白?”
“近来天气反复,昨儿刚好些,夜里又熬夜吹了些冷风。”沈知姁碰了碰早晨精心上的病容妆,下意识地望着窗外绢花,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
元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认为沈知姁因福如海的到访欣喜不已,从而强撑着熬夜扎绢花。
他往前一步,细细劝道:“娘娘如今可要将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您的心意,陛下已然看到了。”
“陛下感动不已,还特意吩咐,让诸葛院判后日回来,先来给娘娘请脉。”
芜荑在一旁将汤药与茶点奉上,就带着青葙和箬兰退下,牢牢立在暖阁门前。
“当真么?陛下看到了?”沈知姁状似羞怯地撇过头去,唇角流露出一丝定心的笑意。
她绕了这一大圈,又是绢花,又是演戏,试探尉鸣鹤态度是其一,其二则是将诸葛院判带回来。
因为诸葛院判是沈知姁在太医院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由她父亲沈厉引荐入太医院,两人曾在战场上有生死交情。
要养好身子,要在后宫中活得安心些,一个熟识的太医是必不可少的。
前世她一直不肯装样子低头,甚至在“养病”结束后,当众冷了尉鸣鹤的面子。
于是乎,诸葛院判也就一直未曾回来,直接告老还乡。
此后,负责瑶池殿的太医更换频繁。
沈知姁一来心绪消极、不再注重身子,二来小产后,存了防人之心,不愿信任太医。
重生了这一遭,沈知姁清晰地明白,一具健康的身躯是最基础的本钱。
诸葛院判是帮她巩固本钱的必须,亦是后宫争斗中的重要帮手。
元子见沈知姁如此,叹了一句沈知姁的痴情,而后小心放下牛乳团,打开自己带来的三层木盒,为沈知姁轻声介绍。
第一层是与前世一样的立冬饺子。
多出来的两层,一层放了三个挨挨挤挤的、两拳大小的金黄贡梨,另一层则是雪白晶莹的大块冰糖,乍一看像白玉似的漂亮。
“昨儿师父提了一句,说娘娘您有些咳嗽,陛下就特意赏赐下来,好让娘娘炖些冰糖雪梨。”元子特意点明是尉鸣鹤的吩咐。
沈知姁就面露惊讶,恰到好处地泛出泪光,宝贝似地捧起装着贡梨与冰糖的木盒,口中道元子辛苦,请他用些茶点。
元子笑着应下,吃了一块热腾腾的橘红糕,品了一口茶之后,与昨日的福如海一样,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昨儿芜荑去领了月例,却忘了去茶库,只好委屈你喝口陈茶。”沈知姁抓住这一瞬,抱着歉意解释了一句。
“能喝到娘娘这儿的茶,就算是发霉的,奴才也高兴。”元子拿了第二块橘红糕吃,吃完后对沈知姁躬身:“不过娘娘放心,奴才回去后立刻禀告陛下。”
“陛下关心记挂着娘娘您呢,定会惩治这群拜高踩低的小人!。”
“是吗?”沈知姁垂下眼帘,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梨子,笑容清浅许多:“元子,本宫知道你是个实诚的。”
“你实话实说,方才那一句,到底是陛下真的如此,还是你说谎来哄本宫高兴?”
元子一时间有些苦恼与挣扎。
他多是在御书房外看门,只能通过福如海的吩咐窥探几分圣心。
从圣上的吩咐与举动来看,陛下对沈昭仪有关心,却不多,没达到会给病中的沈昭仪撑腰出气的程度。
他是一时愤概,兼之想让沈昭仪舒心,这才多添了一句。
元子只好神色尴尬地说起尉鸣鹤这两日由阴转晴的心情。
沈知姁维持隐含痴情的神色,漫不经心地听着,思绪悄然漫开,想起元子的前世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等更到第十章开段评!
暂时定下:收藏文章才可以发段评,会删容易吵架的段评QAQ
然后试验了一下,作者也是可以给自己文段评哒,更完第十章后我把伏笔/照应之处以段评的形式补上!
么么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