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难分真假

菱奴一贯如此,坊间关于花魁难以入耳的言词,大抵都是他传播的。

青饮担心对方落井下石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长沓的礼单看得人眼花缭乱,都是些真金白银的物件,就这么轻易地分给楼中的公子。

青饮觉得这种做法太不值当。

“公子对余姑娘很不喜?”

美人指尖随意勾画几处,此刻听了青饮的话也没有太多情绪的波澜。

他将那一长沓的清单放在青饮手中。

轻抿着瑰色水润的唇瓣。

像是含着一抹极浅的笑意。

“如若是喜欢,那便是最好。”

白皙的指尖划过散开的墨发,他神态含着薄薄的霜冷之意。

这抹笑都似乎是雪莲展开一般。

哪怕并非是真心实意的浅笑,却也晃晕了青饮的心神。

“清倌花魁有朝一日倾心于人,后惨遭肆意玩弄,只因所托非良人。”

他的嗓音平静,像是在说什么寻常事一般,娓娓道来,只是眸光有些黯然。

“公子,这只是坊间传闻,不可信的。”青饮就知道公子其实也是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

实在是外面传得狠了。

哪怕老鸨出面,也压不下去。

青饮赶忙将门给关上,“公子值得最好的,我瞧人准,余姑娘绝非是什么纨绔多情的人。”

美人从情绪里抽离出来,扯了扯唇,“你又瞧人准了?”

总之语气是完全不信他说的话。

青饮听得出来。

“公子若是将余姑娘赠你的物件赠与他人,才是叫人白白伤了心。”

他的话音落得轻。

说这么多,其实已经有些逾矩,只是淮竹公子极少严苛待他,因此他才想着让公子多思虑一番。

可不要上了别人的当。

那传言,分明就是针对公子的。

虽说不能吊死在一根树上,可这余姑娘,他瞧着就顶好。

除了淮竹公子,这花楼里的其他人,余姑娘都是保持着距离不与人接触的。

“并非听信他们的话。”

“只是我想,她的喜欢,能支撑到哪一步。”

值不值得他托付余生。

美人嗓音淡淡,整个人被清冷疏离笼罩,犹如孤岭山顶那一捧雪色一般遥不可及。

指骨清透立体,哪怕不是在抚弄琴弦,也依旧叫楼内的其余人艳羡。

青饮猛摇头,“不是一码事的。公子,这是她对你的心意……”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词来劝解公子了。

“按我说的去做。”

淮竹偏头看了眼台子上一排简朴的簪子,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那些留下。”

这些簪子,对比起其他的,犹如金子里混入了沙粒一般。

太不起眼。

或许是那人花心思挑的。

他心里不动声色地想着,却又极快地抑制住自己的想法。

“她有说,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青饮思考了瞬,摇头,“还没说,或许今日要晚些。”

昨日余姑娘是有派人知会过几时回来。

虽然将物件分给楼内其余公子的做法青饮不赞同,不过公子都发话了。

他也只好抱着清单将淮竹公子划分好的物件给清出来。

余姑娘大概率是会生气的。

虽说送礼如泼水,但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践踏呢?

门被吱呀一声关上。

屋内只剩下淮竹一人。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金贵的物件,抱着琴端坐在一侧,一心一意地拨弄。

像是突然掉入金窟的白鼠。

对这亮闪闪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

画面一转。

余祈抱着枕头难以入睡。

可恶。

她怎么又失眠了。

一定要问问花魁屋子里香囊是什么制的。

门外被轻敲,“小姐,已经和淮竹公子说过,今日暂且不去了。”

“他有说什么吗?”

余祈坐起来身子。

思考着对方的情绪起伏。

一天不去,好感度应该下降不了多少。

余祈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好感度多少,只有大幅度的增涨或下降系统才会提示她。

所以她也就无法判断淮竹对她的观感如何。

外面安静了一瞬,才缓慢地开口,“瞧着公子的面色不太好。”

“没事,你去休息吧。”

她就一晚不去。

淮竹他还不高兴上了?

肯定是他瞧着清清冷冷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所以衔玉才会说面色不好这种话。

再说了,她是客人才对吧?

居然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余祈抱着枕头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好似现代的失眠跟着一起过来了。

但是她在花魁屋子里就睡得非常好。

余祈想不通香囊里到底放的什么安神药材。

天色开始泛白,她才堪堪入睡。

整个人第二天直到下午才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是睡饱了还是饿醒的。

铜钱串起。

这可是她自己的一笔小存款。

不多,也不够用。

余祈面色有些发愁,简单解决完吃食,又刷了每日必做的五个生命值任务。

才像个鬼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进入花楼。

眼下都有些发青。

可见昨日睡得确实不好。

圆月楼好生热闹,可她一进去就像所有人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安静得吓人。

余祈还以为是她近期太高调,大家都不敢得罪她的原因。

因此没有太在意就上了楼。

几乎是立刻靠近软软的细褥。

她的大床。

香香软软的。

要立马宠幸才行。

身后有些声音,余祈知道是谁,只好暂时放弃温暖的大床,转过身去看人,“怎么了?”

瞧着美人眼尾也有些疲倦之意,还含着些看不懂的情绪。

她便愈发不解。

“是今日送的那些,你不喜欢?”

淮竹低垂着眸,避开她的视线,唇瓣被咬出来一些微不可察的红印,“昨日是我做错了。”

“什么?”

余祈摸不着头绪。

被这种突如其来的认错弄得茫然。

“昨日不该将姑娘送我的东西赠与他人。”

哪怕是做错了事情,美人的眉眼也不见卑微,只能瞧出他姿态较平日要软上几分。

叫人什么事情都想要原谅了他。

余祈却动了些别的心思。

神豪系统有没有bug?

让淮竹把东西送给她的话,是不是物件的归属权也算是她的了?

她立刻找系统求证,很快就遭到了批评。

可恶。

钻空子怎么了?

这也算是她的聪明才智好不好?

系统给出的答案是否定。

余祈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面前的美人没有第一时间收到对方的回应,漆黑的眸子再一次垂落,在白皙的面上遮下浅浅一层的阴影。

让人看不真切他眼底的情绪。

“不如将淮竹平日攒下的文银补给姑娘,可好?”美人嗓音清润,又一副什么事都好商量的口吻。

不免让余祈觉得这人在花楼里受了委屈。

余祈回神,朝美人摇头,“倒也不必,东西是送你的,你要如何也都随你。”

她的语气可以说是有些过分的温和。

让人觉得不真实的那种。

体贴入微的细致,仿佛淮竹做出再令人难堪的事情都不会让她觉得为难。

“你若是不喜欢,下次我去挑些你喜欢的买。”余祈甚至还考虑了别的事情,“是楼里其余人对你不好吗?”

“你不必讨好他们。”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替你赎身,离开这个地方。”

简单的三言两语。

就替美人规划好了一切。

当然,前提是美人要乐意。

余祈私心觉得把人养家里更为方便。

她对淮竹也挺喜欢的,虽说颜控占她决策的大部分。

“你是怎么想的?”

她提起来些精神,朝美人走近几步,却见对方像是触及到敏感处一般踉跄地往后退了退。

“姑娘昨日说的要一直养我。”

“是指将我圈在四方的宅子里,随意地生养吗?”

是有些冒犯的话了。

“倒也没有这么严苛,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少女不解地看向他,但好在还是十足的耐心。

眼前的美人停顿住。

准备好的话突然卡壳,他只好抬眸颤着眉睫,嗓音低低,“人生大事,淮竹需要再仔细想想。”

“好。”

余祈倒也不逼迫对方。

反正续命天使在哪,她就在哪。

就算不跟她回家,问题也不大。

“你屋子里放的香囊,也能给我一个吗?”她提及这个,不免有些期待。

眼神格外专注地落在对方身上。

淮竹显然跟不上她换话题的速度,几乎是下意识与她说话,“只有我腰间这个了。”

“啊?”

她眼底失望之意太过明显。

就连门口站着的青饮都看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淮竹。

但对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回了床上坐着。

门口的青饮注意到公子的眼神,将门贴心地给关上。

“我先休息会。”

她面上有倦意,淮竹轻点头表示知晓。

单是躺在上面,余祈就格外舒坦。

实在是治疗她的失眠,几乎沾床就有了困意,完全不会让她睁着眼睛,硬生生发呆一晚上。

余祈表示满意。

至于这床原来的主人,早就被抛之脑后。

恋爱不是必需品。

但睡眠一定是。

美人瞧着合心意,但她也不能强求不是吗?

既然她打算在异世界生活下去,要娶的夫郎当然不可以是强制爱得来的。

不过她们相处的时间太短。

彼此都需要再考虑。

不能轻易下决断。

所以余祈提出的赎身,是完全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