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经下了三天雷阵雨，每每大白天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电闪雷鸣，乒乓球大的冰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电也连着停了好几天。
周晓敏点着蜡烛收拾行李。
刘文华却在一旁骂骂咧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养在哪儿都不管用啊。”
邵兵道：“少数两句行不行，天天念叨，也不嫌累。”
自打周晓敏被文工团退伍，刘文华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尤其是她造谣夏婉禾的事儿传的到处都是，大院儿里个个对自己冷眼相看，刘文华面子没挂住，更是气不打一处，每天连饭都不做了，随时随地要念叨两句。
刘文华道：“我在我家还不能说话了？外面骂的更难听呢。”
周晓敏低着头没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邵兵叹了口气，又说：“晓敏，赶紧收拾行李，等天晴了就去随军。”
周晓敏哽咽道：“知道了爸。”
刘文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还知道哭，早就让你去随军，你死活不肯去，原来是留着这么一手，我现在都怀疑你跟那苏大龙是不是有一腿。”她越想越气，直接走到周晓敏身边，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周晓敏吃痛的缩起了肩膀，她咬牙也没喊出声。
刘文华又拧了一下，“这回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才能逃过一劫，不然等着游街去吧。”
邵兵去拉了一把刘文华，“行了，好歹也是我们儿媳妇儿，我们要跟别人一起说她，她心里更难受。”
刘文华对着周晓敏依依不饶，“我告诉你，你找到邵安，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影响我儿子前程，我跟你没完。”
“不会的妈。”
“行了行了。”
邵兵拉着刘文华去了卧室，独留周晓敏一个人滴滴答答的流眼泪。
她不过是想搞黄夏婉禾的婚姻，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们要那么对待自己吗？如今自己军人的身份没了，大院儿的人对自己阴阳怪气，婆婆也对自己也非打即骂，如今自己的得到的惩罚远远超过了错误，周晓敏对周家更恨，尤其是对夏婉禾，简直恨之入骨。
但是夏婉禾已经走了，她拿夏婉禾没什么办法，但是周家她绝对不会放过。
周晓敏狠狠咬着牙，举报，她要跟红委会举报周家！
——
林清川回去的时候没想到夏婉禾还坐在凳子上，她托着下巴正在发呆，头发还有些毛躁，瞧着跟树上发呆的小麻雀似的。
听到有声音，夏婉禾回头看了眼。
林清川关上门道：“是我，你家里来了电话，说造谣你的人得到了处罚，还问你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我先收拾下行李，晚上给你哥哥写一封信，也让他安心。”
听到收拾行李，夏婉禾也起身表示要帮忙，刚才她就想收拾来着，毕竟里面有她的宝贝金属材料，只是箱子上了锁她打不开。
看夏婉禾跟着自己，林清川道：“你坐着就行，我自己来。”
夏婉禾抓着他的衣角表示恳求。
林清川无奈，又道：“那你一起帮忙，但是不能捣乱，我让干嘛就干嘛，也不能弄伤自己。”
夏婉禾点了点头。
林清川本以为夏婉禾只是无聊的孩子跟着玩儿，没想到她很认真，自己倒水洗抹布擦桌子，她会帮忙倒脏水，还会跟自己一起挂好衣服，他将被褥放好，她还会假模假样的用手把被子平一平。
最后箱子底下还有一对金属材料，她小心的收起来，然后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林清川拿出母亲给的袋子，里面有珍珠项链，金耳坠，他挑了个简单的给夏婉禾。
夏婉禾摇摇头，她对这些麻烦的首饰不感兴趣。
“不喜欢？我看你戴这个好看。”林清川拿着项链在她脖颈处比了比。
“不——喜欢。”
林清川没强求，他收起来又放进了袋子里，“禾禾，你以后说话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把所有字连在一起，跟我说，不喜欢……”
既然对方有意教自己，夏婉禾也跟着学，“不喜欢。”
“好孩子，以后就这么说话，知道了吗？”
“嗯。”
收拾过后，林清川又从屋里端出来个木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拨浪鼓，皮球，机械青蛙，这些都是他带孩子的玩家，幸好没扔，现在可以给夏婉禾打发时间。
夏婉禾看着那一兜子玩具表示很无语，反而对客厅桌上的一个小药瓶很感兴趣，她走过去才准备伸手。
林清川眼疾手快的把药瓶收了起来，“这是老鼠药，不能吃。”
夏婉禾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年代的药品而已。
此时的林清川已经有些慌了，不知道夏婉禾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安全起见，他索性踩了凳子，将药放在房梁上才放心。
夏婉禾：……
小题大做了吧。
把药收好，林清川去洗了手，又把家里一切危险品全收了起来，这才放心。
午饭是他去部队食堂打的，又是馒头跟炒青菜，还有个西红柿炒鸡蛋。
吃过午饭，林清川安顿夏婉禾睡了午觉，又说：“我下午要去部队，天黑才能回来，桌上有麻糖，水，还有桃酥，你饿了吃，只能在家玩儿，不要乱跑，知道吗？”
夏婉禾轻轻的嗯了声。
林清川看了看家里也没啥交待的了，便走了。
夏婉禾睁开了眼，她不困，还想拿出来自己的枪看一看呢，她整准备起来。
门忽然开了，夏婉禾立马闭上了眼睛。
林清川瞧着夏婉禾颤抖的睫毛道：“我看着你睡着。”
夏婉禾：……
——
夏婉禾再醒来林清川已经走了，家里没有表，她只能走到院子里通过太阳估算时间。
此时的太阳已经西垂却格外刺眼，看样子应该有四点了，时间还早，她伸了个懒腰，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现在才有心思看这小院儿，院子没精心整理过，只有一条脚踩扎实的小路，边儿上小野花儿早冒尖儿了，红的，蓝色，还有毛茸茸的蒲公英。
房子是东西朝向的一排，院墙有一米三高，按夏婉禾的个子，抬头便能看到门外的人。房子的南边有个小木门没上锁，推门出去是两小块地，面积不大却被精心打理过，现在已经长上了绿油油的蔬菜。
“谁啊？”菜地后面的院墙里站着个穿着灰布上衣的中年妇女，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头发随意凌乱在挽在脑后。
夏婉禾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她从空间里拿出自己的手枪，这里条件有限，也只能到这个地步，防身够了，就是有些丑，而且射程不够。
自己还能在这个基础上改良改良。
她拿出纸跟笔开始绘制图纸。
——
“嘿，说话呢也不理人。”曹金凤扯着大嗓门朝着夏婉禾的背影吼。
韩家嫂子从屋里出来道：“那是小林的媳妇儿，才来的，估计认生。”
“媳妇儿？”曹金凤瞪大了眼睛，“小林结婚了？”
韩嫂子道：“嗯，今天才回来呢，挺漂亮的，还是城里来的，人家城里人就是要找城里人。”
韩嫂子跟曹金凤都是农村人，在村里早早结了婚，后来丈夫打战立功分配了，两人也跟着随军。
曹金凤切了声，愤愤道：“俺们农村人怎么了？农村人见人打招呼，我跟小林媳妇儿说话还不理我呢。”
韩家嫂子道：“瞧你那咋咋唬唬的样子，人家又不认识你，咋理你。”
曹金凤不满的叉了腰道：“说说话不就认识了，小林同志可不这样，咋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
韩家嫂子系着围裙从院子出来道：“邻里邻居的，好好说话，我包了饺子，咱们正好去打个招呼。”
刚刚遭人冷脸，曹金凤心有不满，可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曹金凤现在心虚的很，部队为了精减开支，家家户户房屋后都分了一小块地，这些地军嫂多用来种菜。林清川家的地一直被曹金凤占着，现在他娶了媳妇儿，这媳妇儿第一天就来给自己甩脸子，这地自己以后肯定种不成，今年她已经种好了，要是还给林清川，岂不是自己吃亏。
她越想心里越堵，哼了声道：“你想去贴冷脸你去吧，我可不去。”
韩家嫂子挽着她的胳膊道：“走吧走吧，早晚要认识。”
曹金凤不情不愿的跟着韩家嫂子往林清川家走，路上碰到了正在啃萝卜的肖玲。
肖玲瞧见那碗饺子两眼放光，“我中午就没吃饭，韩嫂子你真是及时雨。”
韩嫂子把碗一挪，“什么雨我听不懂，这是送别人的。”
曹金凤慢悠悠的添了句，“肖玲你之前不是要给林清川介绍你妹妹嘛，人家现在结婚了，我们去看他媳妇儿，你去不？”
“结婚了？”肖玲瞪大了眼睛，“那我肯定要去看看，谁把我妹妹比下去了。”
曹金凤在心里冷笑，就你妹妹，一顿吃三碗，边吃边吧咋嘴，谁都能比下去！
三个人结伴到了林清川家，大门竟是锁的。
肖玲笑道：“大白天的谁还能偷他媳妇儿啊，还锁门。”
她一口咬着萝卜，对着锁又拉又拽的也没打开。
哪怕有私心的曹金凤也看不下去了，“这是军区，也是别人家，你这样子跟土匪有什么区别，走吧，以后再来。”
肖玲瞪大了眼睛道：“哎说看看的可是你们，什么土匪，你说话要讲理，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夏婉禾正在画图纸，听到声音，她立马把图纸放进了抽屉里。
等了好一会儿没人进来，外面吵闹声却不断，她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三个女人扯着嗓子在对骂，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韩家嫂子先注意到了夏婉禾，她赶紧跟另外两人道：“别吵了。”又笑眯眯的同夏婉禾打招呼，“小媳妇儿，我是你邻居，韩嫂子。”
肖玲跟曹金凤两人一同朝院子里看去，就见一个瘦瘦的姑娘，个子不高却玲珑有致，她穿了一条薄荷绿的布拉吉，两条大辫子乖顺的垂在腰间，皮肤白嫩透亮，跟那刚玻壳的鸡蛋似的，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曹金凤惊讶于对方的美貌，一时间心也没那么堵了，和和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倒是肖玲，她愣了一秒，扯着嗓门大喊道：“小傻子，是你啊，赶紧开门。”
曹金凤没眼看，“可真自来熟。”
肖玲道：“什么自来熟，我们认识，一起坐过火车呢。”
“那也不能叫人家傻子，你这一点军嫂的样子都没。”韩嫂子道。
“哎，这不是我说的，是她哥说的，她连话都说不清，就是傻子。”肖玲一脸无所谓，又喊夏婉禾，“这太阳晒死了，快开门。”
夏婉禾看着他们道：“我没钥匙。”
她声音依旧又小又软，虽带着几分怒气，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跟撒娇似的。
肖玲哎呦了一声，“怪不得小林喜欢呢，这声音娇滴滴的就是专门迷惑男人，咱们这大嗓门可比不了。”
韩嫂子道：“你好歹注意点，越说越不像话了。”
肖玲道：“嫂子，我是实话实说，我可比你认识她早，她是自闭症，三岁小孩儿都不如呢，这小林以后可有罪受了。”
夏婉禾听着肖玲越说越贬低自己，按理说两人能再次相遇也是缘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贬低自己，她虽然不惹事，前提是别人不招惹自己，夏婉禾在院子里抓了把土，走到大门口，抬手，朝着肖玲脸上就撒了过去。
肖玲被迷了眼，急的哇哇大叫，“我就说她是个傻子。”
“呸呸！”嘴里也全是。
夏婉禾咯咯的笑。
“你还笑，给我开门，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曹金凤本来也看肖玲不顺眼，现在她吃瘪，自己心里也高兴，便拦住了肖玲道：“你都说人家是傻子了，还跟傻子计较，那你不也成傻子了。”
“你说谁是傻子？！”林清川冷着脸从远处走来。
夏婉禾看到救兵来了，赶紧换了副懵懂无知的表情。
韩嫂子赶紧道：“小林，我们来看看你家媳妇儿，闹了点小误会。”
林清川看了眼肖玲，他拿钥匙开门，目光落在夏婉禾身上，“他们欺负你了？”
刚才林清川本来在带兵操练，有人说他家门口吵起来了，夏婉禾有危险，林清川想都没想，赶紧就跑了回来，没想到竟然是三个女人抱团欺负她。
夏婉禾立马挂了委屈脸，指着肖玲道：“她——说——我是——傻子。”
肖玲气的跺脚，“刚刚还好好说话，现在又结巴了，装什么呢？！”
“肖嫂子，我是因为孔飞才叫你一声嫂子，你在这么欺负我媳妇儿别怪我不客气。”
肖玲仰着下巴道：“你还能打我不成？”
韩嫂子拉着肖玲道：“还吵，像什么样子，赶紧走。”
那俩人先走了，曹金凤换了张谄媚的脸道：“这孔连长也是个文绉绉的人，没想到娶了这么个泼妇，真可惜。小林啊，你可要照顾好你媳妇儿，这疯狗咬起人来吓人的很，还说你媳妇儿是傻子，呵，我看她跟傻子还差不多。”
林清川平息了下心中的怒火，又道：“我妻子只是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她不傻。”
曹金凤嘿嘿的笑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说着她又试探道：“小林，你那菜地我还用着，以后你家想吃菜随便摘。”
林清川道：“谢谢您了，不过我妻子不会做饭，我也没空，菜您留着吃吧。”
那菜地还归自己！
曹金凤一听高兴了，赶紧道：“我今天晚上包饺子给你们吃，正剁馅儿呢，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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