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陆婉的真实面目,门外的二妞娘一副了然的表情,这女人昨天就是在抽风!
她继续拍门,高声威胁:“陆婉,你不起我去叫娘来找你说!你起不起!”
拍门声一阵接着一阵,陆晚婉彻底没了睡意,坐起身来怨气冲天地看向门板,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压住脾气去开门。
还在拍门的二妞娘整个人贴在门上,门突然打开她差点摔倒,她瞪着披头撒发的陆晚婉没好气,“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我叫了这么长时间你就是个睡死鬼也该起了吧!”
现在外面的天还黑着,勉强能看见人影,还不到五点吧?但是看着比她粗一圈,黝黑壮实的二妞娘,陆晚婉决定忍。
“我昨天睡得晚了,才没起来。我现在就收拾,嫂子你去忙吧。”
二妞娘:“……”她亲眼看见蜡烛灭的,那时候她还没洗完衣服呢,这女人还敢说她睡得晚?!
“有人就是不认命,来了这泥地里还做着回城的梦,我告诉你,那个大学生的名额就不是你的,你早点死了那个心吧!”今天开始麦收,二妞娘还要做饭喂猪,没时间骂她,狠狠扎一刀陆婉最在意的事得意地跑了。
“……”若是陆婉还在,估计又要和二妞娘大战三百回合。
陆晚婉的睡意让二妞娘折腾没了,打了个哈欠回屋换衣服洗漱。
昨天辫子上的头绳送给了二妞,只剩下了一个。陆晚婉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意识到这里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扎着麻花辫,或者齐耳短发,她又从行李翻出来一对陆婉姐姐送她的头绳,将头发散下来歪歪扭扭地重新扎了两个麻花辫,收拾好跑去堂屋吃饭。
“这一小片是你的,今天割完,给你镰刀。”
一望无际的金色麦苗,晨曦洒在上面,交相辉映,看起来壮阔极了。
刘翠花把镰刀递给陆晚婉。她本来想把陆晚婉放在身边看着,转念一想陆晚婉干活的笨样,还是把她放在知青这片好,省的村里的那些人见了她扯闲话。
站在田梗上的陆晚婉目瞪口呆,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像化作了一尊石像。
这么一大片,她干到地老天荒也干不完啊!
刘翠花正如狼似虎盯着,仿佛她不干下一秒就会吼她。陆晚婉咽咽口水,给自己打气,她干不完也不会怎么样的,就算是体验生活。
她仔细戴好陆婉的草帽和白色手套,这才跳下田埂学着记忆中陆婉的模样,左手握着麦子,右手握住镰刀手柄,贴着地皮使劲割了一下。
陆晚婉以为会很费力,使劲拽着麦秆,不曾想提前磨好的锋利的镰刀碰到麦秆,如同碰到柔软的头发,一下就割下来了,麦秆的断裂还差点让她倒了个趔趄。
陆晚婉弯起杏眼,骄傲地晃了晃手里的麦子,还挺轻松的嘛,一下就割下来了!
刘翠花看着陆晚婉攥着的那几根麦子,顿时一肚子火。
照她这个速度干下去,十天也割不完这半亩地。这个女人,就是出来装样子的!
看她矫揉造作的样子,刘翠花恨得牙根痒痒。昨天叫她刷碗,就知道她憋着坏主意,今早一看,上面根本没刷干净,还少了两个碗,现在又是这副做派!
要不是抢收,她非骂得她狗血喷头不可,刘翠花快步走去自己干活的地方,怕自己被这女人气死!
半个小时后,夏日的太阳从山顶大咧咧地探出头来,像一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地面上的一切都变得滚烫起来,陆晚婉轻松新奇的念头不复存在。
割麦子要弯着腰撅着屁|股,难受得很。陆晚婉整个后背已经晒得发烫,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砸下一个个圆圆的深色印记,转瞬洇干消失不见。
戴着手套也并不能完全保护陆晚婉的手,成熟泛黄的麦芒针尖一样,隔着手套和衣服依旧能扎进皮肤里,陆晚婉的手和小臂已经被扎了好几次,雪白的皮肤瞬间多了几个红点点,疼得陆晚婉掉了几颗金豆豆。
她才割了不到一捆麦子,连陆婉半个小时也能割出四五捆,陆晚婉大小姐脾气上来,撂下镰刀就跑回田埂的树荫下歇息。她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清水滋润了干渴的嗓子,总算舒服了些。
她放下水壶,拿手帕擦擦额头的汗,不经意间往旁边儿一瞥,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穿着深蓝色上衣的女人在她旁边那块地里干活,速度很快,一个抬手,一小片麦子唰唰唰倒在了地上,旁边已经露出两垄深色的土地。
陆晚婉望向自己割的那点,只够站两个人的……
陆晚婉好奇地直起身子看女人,这个人身形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干?陆晚婉眯眼仔细去看,这个人好像……她是向前进的对象边卉,陆婉要害的那个女孩!
其实边卉和陆婉以前是好朋友。两个人是同一批来红旗大队的知青,老知青欺负新人,两人自然而然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说,患难与共。陆婉性子软弱,以前有边卉还好一些,边卉有了对象之后,老知青和大队女孩逮着陆婉落单的时候欺负她。内心渐渐扭曲的陆婉将这一切归咎到了边卉的头上,所以抢夺向前进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
陆晚婉默默地想要转个方向,她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还是装看不见的好。
正巧边卉抬起胳膊擦汗时,两人的视线瞬间遥遥对上。
边卉看到陆婉,瞬间想起了两人争吵的夜晚。
向前进告诉她陆婉向他表白的时候,边卉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但是向前进将她之前谈过对象的事情说出来之后,边卉不相信也相信了,因为这件事她只告诉过陆婉!
边卉愤怒地找到了陆婉质问,没想到陆婉比她愤怒,那双充满着怨恨的眼神边卉至今还记得,“你能骗我,我为什么不能背叛你?”
边卉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陆婉,我们是好朋友,我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好朋友?呸,你还是骗傻子去吧!刘芳慧她们欺负我的时候你会拼命帮我,那是因为你想攀上向前进,在男人面前装善良!”眼前的女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刻薄至极,“也是,你长得不够漂亮,只有表现地温柔善良才能吸引男人。”陆婉摸摸自己漂亮的脸,眼神癫狂,“你都能和向前进在一起,马上就回城,我为什么不能?”
边卉从不知道陆婉是这样看待她的,伤心至极。
那场谈话自然不欢而散,两人从此决裂。
可是,树荫下的陆婉,那双清澈澄亮的眼睛,仿佛不曾染过一丝阴霾。边卉下意识地错开陆晚婉的视线,低头弯腰干活。
陆婉望到了阳光底下边卉不自然的脸色,不禁抱怨,“你这哪是回城啊,你是把回城的路全堵死了啊。简直是脑子不好使!”有个朋友至少可以接济一下啊,她倒好,唯一真心对她的朋友也给丢掉了。
算了,丢掉还能拾起来。陆晚婉现在学会了苦中作乐,她甚至还庆幸当初陆婉和边卉决裂,所以陆婉约边卉去小木屋的时候,边卉才会犹豫不决,也就没人知道陆婉设计的是边卉和姜岩,不然她穿过来,说不定就是在改造农场了!
夏日热浪滚滚,偶尔出来的一丝微风也带着热气,陆晚婉躁郁难耐,看着大片的麦子,实在无法生出迈出树荫的勇气。
女孩大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干得正起劲的边卉,心里盘算着如果现在她去找边卉道歉,边卉会帮她干活的几率有多大,正想着,余光忽然瞥见一群人的身影。
陆晚婉抬头望去,大队干部正往这边来视察,她连忙戴上草帽,躲到麦地里。
大队干部先走到了边卉那块地上,看着大片倒下的麦子,大队书记刘福德擦了一把汗,胖胖的脸上笑眯眯地说:“边知青不愧是女知青里最能干的,刚来了一年,割麦子已经很熟练了。歇着点来,别伤暑了。”
其他大队干部自然也对着边卉一顿夸,边卉晒成小麦色的小脸上激动不已,“谢谢书记,我会的。”
刘福德又夸了她两句,领头来到下一片地,看到地里空出来的那小块地方和那捆七零八落的小麦瞬间拉下脸来,“这片地里是谁负责的?出来!”
蹲在地上的陆晚婉装听不见,刘福德走进地埂边上,俯视着窝成一团的粉红色人影斥道:“陆婉,你给我出来!”这一片都是知青,知青里数陆婉干活不行,一定是她!
陆晚婉小脸彻底垮了下来,从刺挠人的麦地里走出来,故意露出手上被麦尖戳出来的红点点,企图博取同情,“书记,队长,你们来了。”
这点小伤对于庄稼人来说,就像蚂蚁咬了一口,根本都不是事。
刘福德看都不看一眼,“陆婉,陆大知青,这都开工快一个小时了,你就干了这么一点?!要是全大队都像你这样干活,咱们大队饿死算了!我天天开会,忆苦思甜,陆婉你连个态度都没有,思想有问题啊!”
说着又转向姜在理,“我说老姜啊,陆婉嫁到你家里去也有一个月了,你作为大队长,怎么没好好教育教育!明天公社领导要来视察,看到她这个样子,得多失望啊!领导们要因此拿掉咱们大队的模范,你说怎么办!”
刘福德终于抓到姜在理的错处,可不得揪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