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江依芽在赤羽的背上沉沉睡去,匀称轻薄的呼吸扑撒在赤羽耳边,寂寥的月色将拉长二人的身影。
彼时长老阁中静待上山而来的新弟子,坐在大殿首位的是张青山,其次顺位而下的是宋凌与张怀若。
张阮阮则坐在张怀若的身侧,木则心坐在宋凌的身侧,与张怀若对望。
四人都在焦急的等候,这是最不同寻常的春试,明明入境与淌河都通过了许多人,可最后到上山都还未见有人。
端坐在首位的白胡须老人凝眉,“宋凌,你可观察过春试有异常吗?”他侧目看向宋凌,宋凌起身恭敬答道,“不曾有。”
他既如此说,张青山不好再问,只得再继续等着。
不过多时,便有人弟子进大殿慌忙来报,“长老,有新人带着木牌上来了。”他禀告完,匆匆退下。
张怀若面色沉稳柔和,整个过程中不着一言,张阮阮坐在他身边时刻观察着他的神情。
她只希望恶咒能生效,能让江依芽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南山。
张阮阮面上虽表现得平静,可心中却很是紧张,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
直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背上驮着绿色的一团。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皆凝在赤羽的身上,木则心第一时间瞧出了江依芽,他快步上前接过江依芽。
“子虚,你怎么了。”木则心瞪着赤羽,他记得赤羽曾经在落河地想要杀他。
赤羽放下江依芽,刚落地她便幽幽转醒,还未站稳便要摔下去,木则心一把将她扶在怀里。
瞧着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有害怕有畏惧,还有莫名的心安,众多的情绪交织在一处。
江依芽仅仅只是揉揉眼睛,平复心情理好思绪,身侧赤羽手上的伤口还在淌血。
所有的视线都在打量江依芽与赤羽,只有张阮阮又惊又怕的眼神,让江依芽最为清楚她在想什么。
无非是想她死,要她命。
“为何只有你们二人上山?”张青山开口,将其他人的视线皆分散开,唯独张怀若的视线还在暗中凝视她。
赤羽上前一步答道,“一路而来,我只在半山腰瞧见了这位姑娘,不曾见过其他人。”他沉声作答,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
江依芽惊叹于赤羽撒谎不眨眼的技术与她一样,更惊叹于赤羽竟然会帮她圆谎。
先前在山下之时,他还说要她自己编造能够糊弄长老的话,如今一句话便将所有的事情暂时绕了过去。
南山大殿之上烛光交汇,夜明珠的亮光,江依芽稍稍侧目便能瞧见赤羽那副淡然的神情,仿佛帮她只不过是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赤羽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她心下不由得为他下了定义,可转念又一想,跟着张怀若的应该也没有那么好。
“子虚,你可有受伤?早知道我便和你一起。”木则心自责的语气,小声的呢喃。
江依芽见他这般,“这有什么的,受点伤才会长记性。”这些话为的便是安慰木则心,更何况有没有木则心她都会有这一遭。
张怀若道:“两位在上山途中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对的人或事?”他的目光看似盯着赤羽,实则是落在了江依芽身上。
虽然在宋凌与张青山眼中看不清他的目光,可坐在他身侧的张阮阮却很是清晰,他在看的人是谁。
赤羽摇头道:“我与这位姑娘在山途中相遇,并不清晰。”
张青山深沉悠远的眸光落在赤羽与江依芽的身上,南山的春试这轮只留下了两人,颇为怪异。
参与春试的其他人全数消失不见,他们两个是幸存者,也是张青山眼中的嫌疑者。
“时辰不早了,春试这件事还需两位多多提供消息,先去休息吧。”张青山伸手捋了捋白须。
张阮阮与张青山先行离开大殿,临走前张阮阮回眸凝望江依芽。
大殿之中,宋凌走至江依芽身前问道,“恭喜子虚姑娘拜入南山,只是这次春试怪异之处太多,可能得延后正式的仪式。”
春试对于南山来说是件顶天的大事,更何况这次只余下两名弟子,若是传扬出去便是落得严苛的名称。
加之南山派选弟子本就是比其他门派严格,而今一来谁还愿意来南山,人人都带着揣测之心拜入别的门派。
对南山派而言是件极其不利的事情,只有先查清楚这次春试背后的事情才能让江依芽与赤羽正式的进入南山派。
“小绿,下次我就不会帮你了。”赤羽轻柔一笑,右手小指轻颤着离开大殿。
赤羽跟在宋凌的身后一绿一红的身影,倒是让江依芽想起了晚间的心里想的事,张怀若的左右护法。
张怀若是最后起身的,他步履轻盈的略过江依芽的身边,平静的仿佛二人并不相识。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木则心扶着江依芽的手腕处,淡淡的瞥了一眼,随后消失在门外。
江依芽坡脚转身看张怀若时,已然不见踪影。
莫名的她觉得张怀若哪里不对劲,可究竟是怎么了,她还不能确认。
江依芽不知不觉间眉间蹙起,木则心侧头忧心问道,“怎么了,子虚,从刚刚到现在是不是吓坏了?你受伤了,我背你回去。”
说罢,木则心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右手手腕搁在她的手臂之下,左手也只是轻轻的挨着她,并没有接触到江依芽的身体。
“你干嘛,我自己能走!”江依芽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木则心向外走去,“子虚,你脚受伤了不方便。”
木则心走得很慢,步伐平稳轻盈,“子虚,下次说什么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的。”他认真的向江依芽保证。
江依芽仰头便是木则心漂亮的下颚线,一双星眸中蕴藏着少年的真挚与正气,她是相信木则心的话的。
“哎呀,木则心,你瞧我没事,只是扭了脚,不小心的又不怪你。”见他这般揽责,江依芽于心不忍,试图扑腾两下证明没有大碍。
月光下倾,江依芽的视角望去刚好能瞧见木则心的睫毛,还挺有少年气的,江依芽笑看他,此刻江依芽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
活过一遭后,她总会觉得看周围的同龄人颇为年轻稚嫩,而今看到木则心她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木则心,你为什么想要拜入南山?”江依芽好奇的问他,先前在入境之时她没有细问,现在想来她还挺想知道的。
木则心身子顿住愣神片刻,“我心中有道,想要除妖卫道,况且我有这样的能力,不该浪费。”他清冽一笑,诉说着他最真切的想法。
江依芽也朗然一笑,世上有木则心与宋凌这样的人,她便放心多了。
于她而言,她像是这个世间参破一切的存在,但她并不想道破天机,也不想去改变他人的命运。
隐隐之间江依芽会有愧疚感,但当宋凌与木则心出现时,她便会觉得她做不做救世主与她的关系并不大。
不如顺着时间就让他们二人去做便好,至于她虽站在张怀若的身边,但却是心向别处。
越是这样寂静无人的时刻,偏偏又有圆月高照,江依芽有些悲戚的想,要是有一天木则心发现她就是一个女魔头,要是他发现她撒了很多谎。
他会怎么办,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满嘴谎话的坏女人。算了算了,不要去想没发生的事情,江依芽仰头看向星夜眼皮开始打架。
“子虚,我去问问大师兄怎么安排你的住处。”木则心走出一半才发现还不知道南山的女弟子的住所。
木则心转身想往后面去寻宋凌,但却没曾想遇见了另一个人,尽管他给人的印象温润有礼,唇边带笑,眼中含情,但木则心下意识觉得张怀若是个不简单的人。
“木师弟,为何不回院中休息?”张怀若面上含笑,眸光柔情淡声问询。
张怀若的声音响起时,江依芽心间陡然一颤,先前积攒起的睡意烟消云散,扯起一抹笑回应他。
“师兄,子虚脚扭伤了,我想带她回房休息。”木则心如实真诚的说道,言外之意也是想问张怀若是否知道新弟子的住所。
“原是如此,木师弟我带江姑娘过去便是,木师弟也可先行回房休息。”张怀若平静似水的语气,让人辨不出其他的情绪。
木则心道:“师兄,子虚不便走路,我与她一同过去,随后折返可好。”由于担忧江依芽的脚伤,不想让她走回去。
江依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心中明白张怀若是有话要和她说,但木则心怎么会明白这层道理。
“我其实可以自己走过去,要不你先回去吧。”江依芽仰目与木则心对视。
张怀若站在两人的身前仿若多出来的月光,在此处闪闪发光,他大拇指指甲在衣袍的掩饰下掐进食指关节处。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在看到江依芽时,会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忽而间,他想起了江依芽曾吃过毒虫,会不会是她用了什么邪门的术法给下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