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棱县这里偏南方,在这里,冬天也有零上几度的温度。这里气候好,菜地里一年四季都有小青菜。二~三月是这边播种土豆、红薯的时节,等到六~七月收获后,他们还能再种一茬庄稼。这边山多地少,种的玉米根本不够吃,土豆、红薯就是穷人家的主粮。

此时正值三月末,石柳村按理来说,也应该播种结束了。可他们这里可耕种土地更少,在山上开荒种山地,又比其他地方辛苦很多。他们这里的播种期就还没结束。

顾家只有原主一个劳动力。原主开荒了一天,饭都没吃就出了事,罗凌喝完一碗玉米面粥,又用温水涮碗,灌了两碗水混个水饱后,就眼皮子打架,撑不住的想睡觉。

睡前,担心吴荷花再寻死,罗凌告诉她:“娘,磊子牺牲是有抚恤金的。他当兵十年,津贴由原来的每月六块钱,涨到后来的每月四十五块钱。这样的老兵牺牲,他的抚恤金不会少。抚恤金具体怎么算我不知道,但我估摸着不会少于两千块。所以娘,咱家有钱,你别做傻事。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部队。磊子的尸骨还在部队,咱们得去接他回家。”

说完,罗凌搂着同样揉眼睛的顾航,就撑不住的睡着了。吴荷花不清楚抚恤金是咋回事,本来她还想再问问。但罗凌累的睁不开眼睛,她就没打扰罗凌睡觉。在罗凌睡觉期间,她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着。

后半夜累的实在撑不住,吴荷花才迷瞪瞪的,有了一丝睡意。这一夜,她睡得非常不好,一直在做噩梦。梦里,有顾磊被炸的头破血流,喊她救命的画面;也有罗凌被债主抓走,卖到深山里的凄惨无助;还有顾航走丢,被人贩子拐走,她怎么都找不着的突发情况……一桩一件全是坏事,吴荷花就越睡越累。罗凌这一夜睡的倒是不错。

原主累惨了,罗凌睡得昏天黑地,打了一夜的小呼噜。顾航本来受到惊吓,也睡不安稳。但罗凌有规律的小呼噜,让他知道妈妈一直陪在他身边,很好的安抚了他。感受到妈妈的陪伴,小家伙猫崽子一样蜷缩在罗凌的怀里,睡的直接尿床。

昨天晚上,罗凌也给顾航喝了一碗涮碗水。小不点年纪小,又累的慌,睡舒服了就直接开闸放水,把他和罗凌都给淹了。顾航自从能够自理,已经有大半年没再尿床,冷不丁尿湿了裤子,他早上起来就红着小脸,特别不好意思。“妈妈。”小家伙羞的大眼睛水汪汪。

“没事,裤子脏了咱们就换新的。”大气的说完,罗凌才想起来,她家前天被债主搬空,除了个木板床啥也没有了。不止顾航没有换洗衣服,罗凌也没有。

啧,当人就是麻烦。换罗凌当猫的时候,她走到哪都是那一身毛,哪需要考虑这么多?罗凌被尿湿的是上衣。她穿的就是那种旧时代人穿的斜襟布衫,衣服是土土的灰色。看起来特别的老气横秋。小家伙这地图画的有点大,罗凌里衣外衣全湿了。不能光着,罗凌没法,只能先去邻居家借一身。邻居挺好说话。罗凌家这情况,她们看着都可怜,自然是能帮就帮。母女俩收拾干净,罗凌才开始做早饭。

这边的早饭,也做不出花样。罗凌玉米面红薯粥,就算是完活。她这边手忙脚乱的把锅烧开,顾航那边也已经给吴荷花擦完了脸。吴荷花瘫痪在床,吃喝拉撒全需要人伺候。罗凌一个人忙不过来,一些擦脸,倒尿盆的小事,顾航就会帮忙。吴荷花接受不了她成为废人的事实,被大孙子照顾时,她一直心情低落。罗凌看她想不开也没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等她身体再好点,她就能出去赚钱。

身为特别招财的小猫,赚钱罗凌是不费劲的。八十年代遍地黄金,罗凌一点儿不为以后的生计发愁。看罗凌吃的香,吴荷花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点儿。她正要问问罗凌抚恤金的事儿,大队长顾辉来了顾家。

大队长是趁人不注意,一个人来顾家的。他私底下来找吴荷花,说的也是抚恤金的事儿。

“这个钱,肯定是有的。你家这里没有,肯定是有问题。具体哪儿出了岔子,我不清楚。但大妹子,你得坚强点。那抚恤金可是你家顾磊的血汗钱,你必须得争。”

吴荷花含辛茹苦把顾磊养大。她在顾磊身上,倾注了她的全部心血。顾磊没了,她都想跟着他一起死。听闻有人贪了顾磊的抚恤金,她立刻怒气冲翻天灵盖,恨意爆表。

寻死?不可能了!不把这坏人找出来,吴荷花死不瞑目。

“他三叔,你告诉我咋做?我全听你的!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这钱我也得要回来!报酬你随便提。”吴荷花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队长。

大队长是顾磊三叔,虽然他俩家之间隔了两房,不算特别亲。但他们是一个祖宗,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报酬就算了。”大队长忍着心动,脸色沉重的摆摆手。“你家这事儿,不知道牵扯到什么大人物。你的钱我不敢要。部队那边,我悄悄去远地方的公社发了电报。但一天过去了,那边一直没回信。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大队长来找吴荷花的主要原因。他本就害怕。部队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这事儿他就更不敢自己兜着。“没人能一手遮天。咱俩一起使劲儿,总比我一个人强。磊子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他有啥要好的战友,你跟我说说,我再联系联系。”

听大队长这样说,吴荷花心底一沉,看向了罗凌。顾磊的情况,吴荷花也不清楚。顾磊回家探亲的次数少,他有什么好朋友,吴荷花就不知道。罗凌知道的也不多。原主和吴荷花都是文盲,顾磊给她们写信,她们也看不懂。时间久了,顾磊就不给家里写信了。除非家里给他寄信,他才会回信。信里,他也是报喜不报忧,很少和家里说他部队的事儿。

“三叔,我准备等我们身体再好点,就坐火车去磊子部队。”罗凌的干脆,听的俩人一愣。大队长愣过,立马惊喜:“对,凌子是该去部队瞧瞧。磊子还等你接他回家呢。”

大队长被迫管了顾家的事,一直心慌。罗凌愿意自己出面处理,不用大队长给她出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吴荷花顾虑很多,首先买火车票的钱从哪里来,就够她犯愁。但要报仇的决心,压过了心中的担忧。她死都不怕,怎么能没勇气给顾磊讨回公道?

“就等三天,等三天后,如果部队那边还没消息,咱们就买票去看看。”吴荷花一锤定音。

商量好正事,罗凌收拾东西,准备进山。靠山吃山,这山在罗凌眼里处处是宝藏。村里人听说罗凌要进山,又是一顿劝她别去。

春天万物复苏,山里的动物因为配种,会变得格外暴躁。罗凌身体还虚着,她这样进山,不是给野兽送菜嘛。罗凌也知道山里危险,但打不过她可以跑。她们家这情况,也容不得她多休息,所以最后罗凌还是谢过大家的好意,背着猎枪走了。

大队长本来点了几个青壮,让他们陪罗凌一起去。但罗凌拒绝了。她打猎和别人不一样,哪里有猎物,哪个猎物她能打,她凭直觉就可以知道。她不需要他们那套经验。不想费嗓子解释原因,更不愿意被帮倒忙,罗凌一个人出发了。

在她走后,村里人好像看到了她空手而归一样,唏嘘叹气。猎物不是那么好打的,这山里的东西精着呢,罗凌一个人去,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换以前,大家肯定要说嘴许久。可顾家这情况摆在这,罗凌不去拼命,她们哪还有活路?哎,希望老天爷保佑,让罗凌好好的回来吧。万一她再出事,那这顾家是真的就废了。

听着大家的议论,顾航心里担心的不行。他不要妈妈出事。赚钱他帮不上忙,但他可以帮罗凌省钱。刚刚罗凌说了,小孩子坐车,是不需要花钱买票。那去部队找领导这事儿,完全可以由他来。只要他勇敢的渡江去到山的那边,那他就可以找路进城。

心里有了打算。顾航回家后,就缠着吴荷花,和她打听外边的事情。吴荷花精神不济,本来浑浑噩噩,要死不活。听到顾航和她打听出村后怎么进城,她瞬间激灵一下,想起了昨夜那个可怕的噩梦。

“不行!”吴荷花惊呼:“小航你不能乱走!”她松树皮一样的双手,紧紧拽着顾航,不让他乱动,生怕他丢了。“你是我的命,你千万别乱来。你要是有事,我和你妈都不用活了。”老太太一遍遍的对顾航这样说。

顾航本想说他长大了,不会丢。但吴荷花这样紧张,这样神经,他也不敢再乱说话。“不乱走,奶奶,小航乖乖,不乱走。”顾航贴心的安慰吴荷花。

吴荷花沉浸在她的思绪里,根本没法沟通。顾航就这么被她在怀里搂了一天,连个厕所都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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