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

因着子辰的那番话,这天吃完晚饭,梁韵怡就换了衣服准备出门,还鬼使神差地在镜子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

临走前,她又问了一次妹妹,“静怡,你真的不知道子辰为什么找我?”

“我真不知道!”静怡摇摇头,“姐姐,你可以问问董叔叔呀。”

梁韵怡的确问了,半小时前她发微信给董晟,但对方一直没回复。反正咖啡馆离家不远,梁韵怡便闲庭漫步地走了过去,推开那扇复古气息浓郁的门进去,却一时没瞧见子辰,也没瞧见董晟。

“你好,我是……”她朝店员孙玲玲打了个招呼,“我是被约来的,是董……”

孙玲玲忙迎了上来,笑得格外灿烂,“哎呦,我就知道梁小姐今晚会来。董老板临时接了供货商的电话出去了,估计就快回来了,你先坐!”

梁韵怡迟疑地笑了笑:其实约她的人不是董老板,是小小董先生呢。

“子辰在吗?”她问。

“子辰不在呀,放学后他应该回家去了吧,没来咖啡馆。”

“哦……”梁韵怡一头雾水,“那我还是先走了。”

“别啊别啊,”孙玲玲忙不迭道,“你先坐坐,等等老板。老板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不了,其实约我过来的并不是……”

“梁小姐,你看那儿!”孙玲玲生怕她要走,忙指了指吧台旁,“那是老板特意买的,一看就是送给你的礼物!”

梁韵怡顺势望去,随即猛然一怔:只见吧台旁放着一束硕大的玫瑰花,用精致的蕾丝纸包裹着,层层叠叠,浓艳得好似一团火。

“那是送给我的?”梁韵怡讷讷的,双颊瞬间红了,与那娇艳的花束不分高下的红,却也下意识地摇头,“不不,你一定是搞错了。”

“不会搞错的!”孙玲玲信誓旦旦,笑颜如花,俨然一副面对未来老板娘的模样,“这束花是今天下午,隔壁花店亲自送来的。我们老板着急出门时,还特意叮嘱我要保管好那束花,说晚上会有人来取的。然后,你就来了!”

“可……”梁韵怡只觉得脑袋里空空荡荡,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似乎另一种情绪——一种夹杂着疑惑,惊讶,害羞,喜悦,和隐隐泛甜的心情,在身体里徐徐弥漫开来。

孙玲玲又特意指着花束上的烫金卡片道,“你再看看这张卡,不是送你的,又是送谁的?”

卡片上是这么写的——祝你人生中的第一个教师节快乐!

梁韵怡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贺卡,她本想说‘哪有人祝贺教师节用玫瑰花的啊?’但她忽然想起苏苏的那句话——

‘你呀你,等你也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只要有情,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于是,玫瑰花和她之间的比拼结束了。现在的梁韵怡,脸庞比花更娇艳。

………………

董晟今天很忙,供货商那儿出了点问题,他协商到晚上才得以解决。回咖啡馆的路上,他才注意到梁韵怡的微信。

他蹙眉:子辰把梁韵怡约去咖啡馆的事儿,他并不知情。

正琢磨着,车停在咖啡馆附近,他推门进去,蓦地瞧见梁韵怡真的在店里。今晚的她看着很不一样,兴许是因为她红彤彤的脸庞?又或许是因为她怀里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董晟脸色一沉:这束夸张到一看就是送女友的99朵红玫瑰,是下午隔壁花店送来的。花店老板说,客人原本让他在下午三点送去某学校门口,但计划有变,临时说不用送了,他们晚上过来取。但老板有事要提前关门了,便把花寄存在咖啡馆,让客人晚上来这儿取。

所以,这束浮夸的红玫瑰竟然是某个男人订给她的?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怪不得贺卡上写了庆祝人生的第一个教师节。

董晟思绪烦乱,走到梁韵怡面前,而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羞涩与笑意更让董晟心乱如麻。

花束略沉,她抱着有些吃力,换了个姿势却依旧紧紧揽在怀里。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而他则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两人四目对视了片刻,才几乎同时开口。

董晟沉声,“这花是彭先生订给你的?”

梁韵怡含羞,“谢谢。”

话音落下,两人便齐齐愣住了。随即彼此的神色变了又变,才渐渐变得一致起来——

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哎哎哎,”一旁的孙玲玲错愕地插嘴,“这束花,不是老板你买了送给梁小姐的吗?”

董晟摇摇头,“这是隔壁花店要关门,临时寄存在我这里的,还留给我订花人的信息,姓彭的男生,说是对面x大学的学生。”

梁韵怡惊愕得直吞口水,好一会儿才慌忙把花放回吧台,“不好意思……我不是……我不知道……哦天呐,这个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于是醍醐灌顶的她把彭飞和苏苏的事儿说了一遍,期间还结巴了几次,孙玲玲给她倒了杯水,她猛喝一口顺了顺嗓子才道,“现在想来也的确合理,彭飞是住校生,学校附近也只有一家花店而已。”

孙玲玲则更是尴尬,连连道歉,“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是老板借着教师节的名义约梁小姐呢,老板迟迟不回来,我生怕梁小姐走了,才自作主张把花给她的,我……”她顿时又察觉自己多舌,因为此刻不仅梁小姐,连老板的脸也像喝多了酒一般,“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我,我,我去给梁小姐做一杯咖啡赔罪!”

说罢,她便埋头逃离‘事发现场’了。

留下梁韵怡与董晟两人,彼此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梁韵怡,已经恨不得用脚指头原地抠出三室两厅了。

“所以,子辰到底喊我来做什么?”她勉强咧嘴一笑,“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我,我还要回去备课。”

“我也不知道子辰葫芦里卖什么药……”他正说着,推门而入的风铃声又响起来了。

子辰在他爸爸董坤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随即一把抱住了梁韵怡道,“梁老师你真的来了啊。对不起,我想早点过来的,但是爸爸非要我写一页数学题。”

董坤抱歉道,“这小子没说清楚,我要是知道他约了老师送礼,肯定早点送他来啊。”

“送礼?”梁韵怡大吃一惊。

于是子辰小心翼翼地从小书包里取出一个礼物盒子,“梁老师,其实我早就买了礼物想送给你,但是叔叔忽然说,学校发通知了,小朋友们不能给老师们送礼物。叔叔本来建议我,忍一忍,做个有耐心的男子汉,等下一个节日再送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了!”

原来如此。梁韵怡眨眨眼,心底泛起一股暖流。

她接过装饰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点缀着珍珠和碎钻的枣红色发夹。

子辰道,“这是我用压岁钱买的,其实我本来想买粉红色的,但叔叔却说这个枣子一样的红色更适合梁老师。”

“是嘛。”梁韵怡含笑。

“对啊!”子辰点头,“叔叔还说,梁老师有一次穿了一条这个颜色的裙子,特别漂亮!所以我就听叔叔的,买了这个红的。”

一旁的董晟忙清清嗓子,“……额……嗯,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梁老师说吗?”

子辰点点头,于是一板一眼地立正道,“梁老师,教师节快乐!”

梁韵怡的眼眶泛起阵阵雾气。

“那梁老师,你喜欢吗?”子辰小心翼翼地问。

梁韵怡于是点点头,当即就把发夹戴在了头上。

子辰乐了,拉着董晟的手一起振臂高呼道,“叔叔,太棒了,我们大获全胜!”

………………

这真是个奇妙的夜晚,直到董坤客客气气地开车送梁韵怡回家,直到咖啡馆快要关门,花店传来消息,说彭先生和女友玩得晚了,改天再来取花。

于是孙玲玲仔细把花收好,“老板,今天真是抱歉。”

“明天还是先把花送回隔壁花店吧。”董晟埋头算账,又玩笑道,“放心,不会扣你薪水的。”

孙玲玲笑了,仗着老员工的身份也玩笑回去,“老板,我觉得你不仅不该扣我薪水,还应该加我奖金。”

“哦?”

“因为……”孙玲玲得意地笑了。自从暑假里,梁韵怡隔三差五地上门开始,孙玲玲早就看出了他俩之间的星星点点。于是她耸耸肩,“因为这种99朵的玫瑰花束,通常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男人送给女孩儿表达爱意,这点你不反对吧。”

董晟微微挑眉,但没说话。

孙玲玲就继续道,“然后女生通常有两种反应,要么欢欢喜喜地收下,要么干脆利落地拒绝,甚至丢进垃圾桶。至于女生会如何反应,往往取决于她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度。”

董晟咽了下口水,依旧没说话。

孙玲玲已经忍俊不禁了,“老板,你回想下,刚才梁小姐误以为这束花是你送给她的,她是什么反应?嘿嘿,值得你加我一份奖金吧。”

孙玲玲乐呵呵地跑开了。留下董晟面对账目失神发愣。

其实,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那时的梁韵怡捧着花束,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盈盈秋水地对他说了句——

“谢谢。”

这两个字此刻回味起来,宛如丘比特射出的黄金箭般,狠狠击中的他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