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第三章

黄老大等人很快修好东西离开,围观的人见没热闹能看,也一个个地散去。

原本喧闹嘈杂的铺子门口随之安静下来。

沈遇收回视线,看向婉宁,“五娘,这边暂且没别的事了,你先回家吧。”

婉宁迅速分辨出了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你不一块儿回去吗?”

“嗯。”

沈遇转过身整理门板,“我还有件事,等会儿要去趟县衙。”

“县衙?”婉宁闻言便是一怔,“你去县衙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顿觉懊恼,心道自己怕是管的太宽了。

沈遇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神情,也就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边继续着手上的活儿,一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几日的时候,县衙不是派人在城门处贴了张告示吗?”

他提起的这件事,婉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张重金悬赏找人改良农具……”

话说到一半,她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转头看向沈遇。

“难不成你有办法?!”

沈遇点点头,但没把话说得太满:“不算很有把握,只能说尽力一试。”

婉宁可不信他这话,她可还记得他先前跟赌场那些人是怎么说的,说什么明天就能把五十两银子还上,一分不少,按照他的为人,话都说到这儿了,要说没把握,肯定是假的。

三下五除二安好门板,婉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跟过去给你添乱了。”

沈遇笑笑,“怎么能是添乱,今日若是没有你,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

婉宁闻言便摇了摇头,她本来还觉得跟过来能多少帮上点忙呢,没想到只是出手解决了一个对自己无礼的登徒子,赌坊的事完全是靠他自己处理的。

二人就此在铺子门口分别。

县衙离得不远,没走多久,便到地方了。

在大门口值守的是个年轻衙役,态度也不倨傲,一听沈遇是带着改良过的农具图纸来的,立马就带着他往县衙里走去,一边走,一张嘴还说个不停:

“沈公子啊,你还是我在这儿值守这么多多天,见过的第一个带着图纸来的呢,一听就靠谱,你是不知道,前些天来了多少人,都说自己有什么家传的农具,一个比一个说的强,牛皮都快吹到天上去了,结果等到真下了地,还不如县衙里现在用的那些呢,气得县尊大人好几天都没吃得下饭……”

沈遇在一旁安静听着,时不时微笑应对。

心道这年轻衙役兴许不认识自己这张脸,若是知道自己就是传言中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恐怕就不见得还会对他和他的图纸有这样的信心了。

县衙面积不大,不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衙役正要带着他往里走,迎面就迎上一个穿着青色袍服的中年人,行色匆匆地正要往外走。

“何主簿,您等会!”

眼见这人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年轻衙役赶忙一把拉住他,“您等等,我找您有事儿。”

中年人被他拉了个趔趄,胡子差点儿气歪了,手下用力,试图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揪出来,顺带扶了把歪掉的帽子,气哼哼地道:“有天大的事儿都等我回来再说!县尊大人正寻我呢!可不能耽搁了!”

听到“县尊大人”四个字,衙役立马松手,“那您赶紧去吧。”

何主簿用力瞪了他一眼,刚想骂几句,又碍着一旁还有外人在,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扭过身走了。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衙役挠了挠头,对沈遇道:“沈公子,真是不巧,怕是要你多等一阵子了。”

沈遇笑了笑,客气地道:“无妨,本就该等的,多谢你。”

衙役:“没事儿,那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先回门口了。”

沈遇应了声好,目送衙役离开之后,便寻了个地方等着何主簿回来。

……

另一边,婉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天上忽然飘起了雪。

片片雪花从天而降,散落在地,不一会儿,入目之处便是白茫茫一片。

见这雪似是越下越大,街边的商贩们缩着脖子,跺了跺冻得发僵的脚,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行人们也是行色匆匆,脚步飞快地往家中赶,婉宁亦是如此。

但从街角路过时,她还是叫住了扛着草垛子的货郎,掏出铜板,买了两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顶着风雪回到家中,身上和头上都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五娘回来啦?”

她刚走进廊下,厚厚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伴随着热情的招呼声,一个面若银盘的妇人迎了上来,看清她此时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赶紧把她往里面领,“外面雪怎么下这么大了,快进来快进来,屋里头暖和。”

婉宁笑着应了,但还是先站在门外,把身上的雪都给拍得干干净净。

掀开帘子,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地上摆着火盆,烧得正旺。

除此之外,屋内还有两个半大孩子,一个是个六七岁大的小胖墩儿,正蹲在炭盆旁边,另一个则看上去稍大几岁,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

听到动静便抬起头,小脸上立马有了神采,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下去,“阿娘!”

婉宁“哎”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顺势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他,“喏,给你们买的,去分给衡哥儿一根。”

垣哥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转身朝旁边走过去。

另一边的小胖孩儿听到婉宁他们的说话声,动了动耳朵,撇了撇嘴,身子却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似的,手里正拿着根细长的树枝,往炭盆里面戳来戳去。

看着毫不在意,其实悄悄竖起耳朵,在认真地听大人们说话。

许是听得太专心,就连垣哥儿递到他手边的糖葫芦,也一声不吭地接了。

惹得垣哥儿都讶然多看了他一眼。

另一边,方嫂子跟在婉宁后面进了门,回头就关上门,把门帘给掩得严严实实,不让外头的风雪刮进来,还问:“你相公人呢?怎么没跟着一块儿回来啊?”

婉宁动作微顿,没把他去县衙的事儿说出来,只道:“他还有旁的事,晚点就回来了。”

方嫂子一听“有事”两个字,再想到今天的事儿,下意识就以为沈遇是去找人借钱去了,怕再往下说人家面子上不好看,赶紧转移了话题,热情地道:“今儿这天太冷了,你们就别开火了,上我家吃吧,锦娘前两天还说呢,想跟两个哥哥一块玩儿。”

婉宁:“还没谢谢嫂子这一下午帮我们照看着孩子呢,晚饭又怎么好麻烦……”

“这值当什么!”方嫂子摆摆手,继续劝:“走吧走吧,眼下天都快黑了,你相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人能饿,孩子可经不住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可别饿坏了。”

实在经不住这样的热情相劝,婉宁只好应了。

将方嫂子送走,婉宁折返回屋,还没开口,衡哥儿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把糖葫芦“啪”一声摔在桌上,“我不去他们家!要去你们去,我要在这儿等我阿爹回来!”

他才七岁,又是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放心把他一个小孩儿留在家里?

婉宁想也不想便道:“不行。”

衡哥儿一听这话就炸了,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要推她,“凭什么不行!我才不要你这个后娘管!”

然而还没跑两步,下一瞬,他就像只小鸡崽儿似的,被婉宁单手拎了起来。

正僵持着,门口的帘子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沈遇带着满身清冽的冰雪走进来,待看清屋内场景,不由语气微讶:

“……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