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漪白鲜少真动肝火,哪怕是被下药从姓孟的床上醒过来时,也是无语大于恼怒的,此刻却是火冒三丈。
季晴没有显赫的家世强大的背景,天资能力比寻常人强些也十分有限,凭什么养出这种,说好听点叫杀伐果决说难听点叫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无非是这几年跟着她见识了不少人和事,得了许多益处,逐步自大起来。
若是别的习惯,纸醉金迷也好挥金如土也罢,都无所谓,她不觉得如何,唯独这种眼高于顶的轻狂是断然不可取的。
她这半天算得上苦口婆心,不止是因为季晴是她承认的朋友,还因为她自觉季晴的心态变化和她脱不开关系。为着这一点愧,她愿意和她掰开了揉碎了的讲,她竟还敢和她甩脸子耍脾气了。
真正追根究底,季晴恨不得立马置孟家于死地的劲头,略过起因,中间又参杂了多少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私欲?
叶漪白怒从心起,也懒得估计季晴的面子,质问道:“你倒是想做孟家,你有什么资格什么底气,你凭什么?凭你有我吗!”
她这话一出口,季晴背影骤然间僵硬,停滞在门前,一动不动,像是一段早已失去生机的枯木。
“手机给我留下,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叶漪白哪里还会在意她是什么反应,头也不抬,冷冷道。
季晴顿了顿,转身回去,绷着脸一言不发,从包里掏出手机盒子重重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低头快步离开。
但愿她能想得通吧……否则……
叶漪白听着走廊上脚步声远去,微微垂眸,心中低叹。
否则,这些年诚意相交,她未曾负过,但这情谊,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身体不适,休息不好,这一上午一波又一波的人扰得慌,最后还闹这么一场,叶漪白实在有些疲惫,瞥一眼未开封的手机,也懒得动弹。
反正已经两天多没和外界联系过了,真有急事早就耽搁了,不是急事的话不差这一会儿,她索性躺平阖眼,打算睡一觉先。
才刚把被子盖好,急而响的脚步声就驱走了朦胧的睡意。季晴推门进来,闷声闷气地问:“你原来的手机呢?”
叶漪白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两秒,眼神示意一下:“那边。”
季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拆开新手机的盒子,取出卡针放一边备用,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上,才去碰证物袋。
叶漪白将她这些动作看在眼里,一时间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望着天花板无奈摇头:“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季晴把手机卡取出来,把旧手机格式化以后连带手套一起嫌恶地扔到垃圾桶里,由始至终没抬头:“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想和我绝交?”
“幸亏我以前只交了你这一个朋友,不然,得有操不完的心。”叶漪白长叹。
季晴把弄好的新手机放在她枕边:“现在后悔也晚了,这辈子我肯定赖死你了。”
“行了,赶紧的滚蛋,我困了。”叶漪白不耐烦地撵人。
“电竞社那边,我会抽身的。”季晴听她语气,知道她消了几分气,赶忙表态道,“你安心就是。”
“知道了,先回吧。”
季晴走出病房,回望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哪怕中间还有其他缘故,能让叶漪白真心当做朋友这么些年,她并不是真蠢得狂妄。
她一直都清楚,一个带自己见世面、赚钱的朋友是何等难得,甚至将一部分人脉关系和事务交给自己维护打理,又是何等的信赖倚重。
她对叶漪白从来都只有感念之心,只是,穷人乍富,很难不被迷了眼乱了心,以至于差点误入歧路。
其实当初刚赚了钱,叶漪白曾带她挥霍了好一阵子,之后郑重告诫过她,金钱带来的刺激是有边际效应的,一定要谨守本心。
在接手那些关系、事务之前,叶漪白也曾提醒过她,她们与那些人只是合作,并非同路人,要多存些心思,免得被带进沟里。
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逐渐从脑海里淡去了呢?
是从过手的数目越来越大开始的?还是从交际的人身份越来越显赫开始的?亦或是,从周围越来越多的恭维吹捧开始的?
那个电竞社,是A大一些与叶漪白有合作的世家子弟搞出来的,说的是为了方便交流联络感情,其实就是凑在一起玩乐。她原先去的不多,最近去得越发频繁还不自觉……
直到刚才,叶漪白如暮鼓晨钟般的一句质问,惊得她冷汗涔涔,心头颤颤。
流水般过手的钱财,可有一分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交友广泛,可有一人是冲自己来的?阿谀逢迎,有几分是捧杀,有几分是挑拨,如何分得清楚,哪里会有半点真心!
一切不过是借了叶漪白的势而已,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真是昏了头!
一瞬间想通了这一切,季晴心里只有感激,再就是无比的庆幸。
感激的是叶漪白愿意点醒她,不然就这种心态,不定哪天惹了大祸是必然发生的事,真有那时叶漪白会如何尚且未知,她是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庆幸的是,叶漪白还愿意点醒她。这么多年,她对叶漪白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这人待人对事讲的是一个点到为止从不强求。若不是多年情谊,叶漪白在她第一次出言反驳时,就放弃她了。
叶漪白说这么重的话是头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她若当真执迷不悟,叶漪白是绝不会再多看她一眼的。
只是……还是伤了情分,负了她一片心意。但愿,她还乐意给自己弥补的机会。
季晴笑得苦涩。
“我不愿碰的东西,你也绝不会碰吗?但愿吧……”病房内,叶漪白注视着墙脚的垃圾桶淡淡一笑。
抛开这节外的一枝,叶漪白两人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回到事件本身。
当天无话,第二天,也是叶漪白住院的第三天,一大早,季晴带着孟家的最新动向赶来。
一进门,她带着一种微妙的表情,急切地问:“你知道孟家这会儿在干嘛吗?”
叶漪白正无聊地坐在窗前晒太阳,闻声回头,悠然道:“内乱了?”
“你知道了,”季晴惊讶极了,“有人已经告诉你了?”
孟家那边消息封锁得紧,她费了好大劲,最后还是从电竞社某人口中探到些口风。叶漪白向来懒得和那些人直接联系,那就是另有消息渠道了。
叶漪白一眼看出季晴想多了,淡淡道:“猜的,孟家到现在都没人来见我。”
孟家小少爷面临牢狱之灾,想幸免,怎么也绕不过她这个受害人的谅解书。按照常情,警察前脚一走,孟家后脚就该找上门来,这都一整天了还没动静,肯定是出事了。
孟家家大业大,哪怕出再大的动荡,也不至于说连一个人都腾不出来,就把自家的掌珠晾在这儿。总不至于说,孟家人忽然通明事理,觉得自家小少爷做得不对该受点教训吧!退一万步说,真祖坟冒青烟出了这种人,难道不该赶紧来向受害人赔个礼道个歉?
所以,眼下这般情况,必是内部起了纷争。
联系一下之前调查到的资料,倒也不算很意外。
孟家家主是个风流人物,抛开外面的情人,光是正经娶妻就有四回,这位小少爷是第四个老婆生的老来子,前头婚生的哥哥姐姐有十来个,哪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
“孟家家主出事了,还是他头一次商业联姻的那俩Alpha拿到什么关键的东西了?”她问道。
季晴好不容易才从叶漪白那短短一句话里理顺了她的分析思路,就听她这么问,实在忍不住小声吐槽:“你还说你不是算无遗漏!”
见叶漪白眼神横过来,才赶忙接着道,“都有,那俩拿了不知道什么把柄,闹了一场,把人气进重症病房了。”
“这就奇怪了。”叶漪白忽地皱了下眉,“这是哪家动的手?”
“嗯?”季晴疑惑不解。
“那位孟家主能力不济,但手腕了得,外加皮厚心黑。能把他弄进医院的东西,要真有那么好得手,”叶漪白摇头,“那两个还能靠着外家耗到五十大几岁都没得着什么便宜?”
“只怕是和我这事有些关联。”她思索着道。
季晴想了想,道:“如果是有人出手,这么大事,肯定是早有预谋,刚巧赶上这么个时机,就发作了,也未必就……”
“不会的。”叶漪白十分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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