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热。最好是船内放着冰盆,船舱外薄纱帐遮挡蚊虫,华船在徐徐清风的曲江池上慢慢游览。
符杉一边吃着最新鲜的菱角,莲子,冰镇西瓜,甜瓜等物,一边透过淡红纱帐看船外风景。
曲江池畔花树上绑着彩帛,随热风飘荡。
花树下人流如织,车马密布,都是刚才参加玉城长公主——也就是“她”姑姑的三十二岁生辰礼的。
如今紫云楼里的宴会已经散去,女眷有的回家,有的在江畔游玩。官员们多数回官署办公。
船身随着移动,在水波里微微摇晃。女船娘都是老手,躺坐在船上很舒服。
符杉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自己的侍女春芸,她本来留在岸边马车里等候的。
“怎么了?”符杉坐直了身子,笑着招手叫她进来。
春芸低着头,先给玉城长公主,和其余两位符杉的姐妹请安,这才迈着小碎步快步走到符杉跟前,跪坐回禀:
“公主,方才有驸马的朋友相邀,说要去书肆看新进的一批书,如今驸马先走了,叫奴婢过来告诉公主一声。”
春芸声音不大,但是坐在符杉身边的晋阳公主李景宁还是听见了,她也坐直身子,嗤笑一声。
春芸头越发低,有些怕公主迁怒。
符杉见她紧张,便摸了几个果子给她吃,春芸捏在手中不敢吃,符杉点点头,语气轻松,说:
“我知道了。看书是好事,不要紧,随他去吧。”
春芸看到公主神色平和,完全不像婚前受到怠慢时的恼怒,一时间又觉得庆幸——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少受迁怒,也稍微替公主觉得心酸——驸马被迫断了仕途,对公主冷淡,公主脾气那么大的人,如今刺都叫磨平了。
符杉其实真的无所谓。
打从穿越过来,融合了原身的记忆,知道强嫁状元郎厉南棠这件事做的有点儿不地道。人家文名通达天下,听说又胸有丘壑,能谋善断。
在少年时游学天下,经过肃州作乱,以一介白身,毛遂自荐,顺手就能帮助六神无主的刺史平叛获胜的人,一个刚三元及第,打败强敌,夺取状元的人,正想在朝堂上春风得意马蹄疾……
就叫好/色/公主一眼看中,点了驸马。本朝驸马只能担当闲职虚职,不能有实职,不能参加机要,更不用说建功立业了。
相当于猛虎刚要下山,就叫精钢铸就的铁笼子给框起来了。
厉南棠只是不爱搭理她,没杀了她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
不过旁边的姐妹显然不这么想。
晋阳公主冷哼一声,昂起头,阴阳怪气道:“嫁人时,不是很硬气的吗?怎么如今厉驸马说走就走了,也不等等你,倒像个面团一样,任人揉搓了?”
难怪晋阳有些生气。
虽然说符杉是父亲因公去世,皇家认的便宜公主——父亲的大封地回收朝廷,和其他公主一样,给她一块小封地,但毕竟也是公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干出不太光彩的事情,其他公主脸上也没光。
若单纯是原来的符杉,说不准恼羞成怒,马上和不惯着她的晋阳公主吵一架。
现在的符杉——现代二十岁的大学生和平佛系的灵魂,在听了晋阳带刺的话以后,只悠悠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一时间船舱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晋阳公主脸皮子都涨红了,憋了一会儿,脱口而出:“倒也不必。”
她觑看往日的刺头,福安公主变得如此没有心气儿,良久后,才忍不住关心道:
“厉驸马对你很不好吗?”
倒也没有。明面上的礼数还是有的,不至于面红耳赤,相互对骂,或者打。
只是私底下不搭理她罢了。
不过此时不卖惨,更待何时?
“他对我……也还行。只是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我,我也怨不得他。”
符杉低下头,安静地说。而后抬起白皙的面容,“坚强”“自嘲”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三个公主都兔死狐悲,跟着心酸,忙一起安慰。
死了丈夫,养了很多面首的玉城长公主说:
“要姑姑说,当初你就不该点厉南棠做驸马。还是小孩子办事太冲动,你若是早问姑姑,姑姑便给你出主意,哪怕嫁了别的驸马,和他私底下相好呢,不耽误他的前程,他也不至于这么恨你。你也能得到他的人,不喜欢了随时还能分开,不两相便宜吗?”
符杉:……
对,这是个公主很开放的朝代。
晋阳等年轻公主,脸皮薄一些,叫玉城长公主说的脸红,都装作没听见。
晋阳低声说:“你也不必自暴自弃,再怎么说,咱们贵为公主,他是臣,哪有为下不尊上面的道理?倒也不用太容让,你也太惯着他了。”
连一向不太爱说话,有些羞涩的安阳公主都拉着符杉的手指摇一摇:“姐姐,莫要太难过了。”
一点儿也不难过的符杉,只保持“坚强”“感激”的笑容,就轻易融进去前些日子,隐隐排斥她的小团体。
对此她感到非常满意。
至于厉南棠的名声,在几个公主眼中下跌,她才不管呢。
反正她又没说谎。
游玩之后,各自上岸回家。
符杉听到厉南棠去书肆,倒勾起另外一个念头。
安阳公主生辰也快到了,这个妹妹文雅,喜欢绘画和收集各色宣纸,花样香笺。倒不如也去书肆挑挑,以备下个月的礼物。
“驸马去了哪个书肆?”
春芸想了想,摇摇头:“驸马走时没有说,不过听说,驸马常去东市的万卷书肆。”——东市临近公主府,去着的确方便。
符杉点点头,“那我们去西市。哪个西市书肆东西最齐全,最有名气?”
春芸掀开马车前的纱帘,出去问了随从,说西市最有名气的是瀚海书肆,平时王公贵族,文人雅士都去那里。
符杉点点头,吩咐随从,赶车去那里。
“公主,公主……”
小声的温柔的呼喊,唤醒了正打瞌睡的符杉。
马车轮子裹着皮子,里面垫着绸缎褥子和凉而不冰的凉席,空间宽阔,微微摇晃着很舒服。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个悠闲的小午觉。
符杉打个哈欠,慢慢起身。
春芸和另外一个小侍女春杏,一块轻柔扶起她。就算路途上,也端来清爽的泉水,替她洗去薄汗。
又掌着手持小铜镜,叫她看着。里面的容颜,和现代的她极为相似,都是清丽款的,只是现代的她习惯素面朝天,这里的她需要擦脂抹粉,倒是挺好看的。
而后这位的头发,比现代的她可长多了。春芸用梳子抿抿稍微松散的发髻,重新插了下赤金镶嵌珠子蝴蝶钗。
最后再小心替她戴上轻巧的薄纱面篱——就是一个空心竹制斗笠帽子,外面围着一圈到肩膀的薄纱。
有讲究的贵女,出门就戴上,免得外人看见容貌。但其实也可以选择不戴——这边风气挺自由的,符杉纯粹是为了防晒。
眼看自己全身整齐了,符杉便扶着春芸的手,弯腰下车。
瀚海书肆是个三层高的楼,和周边小店比起来,庞然大物。
西市的商铺不是一般的贵,这么大的一栋楼,光租金就得惊人了。符杉搞不明白,这是东家自己的产业,还是租的场地,反正里面东西也很贵,一分钱一分货的那种贵,贵而且好。
一楼文房四房区域,她选了不少宣纸,花样信笺,各种大小号的毫笔,赭石之类上等的颜料,凑够四样,需要花费三百多两银子。
掌柜的会做人,笑脸相迎把零头给抹了,还殷勤说二楼有些珍贵书籍,三楼有古今名家的书画,请上去看有喜欢的吗。
符杉点点头,心想西市离公主府远,来一趟不易,便直接提着裙子踏上台阶。
二楼入目就是森森的书架,这时候有纸质书,也有竹木卷轴,新印的墨松香浓郁,挺好闻的。
符杉一时间不知道该选什么书,就随便看看,低声问跟上来的小伙计各处都有些什么书。
有经书典籍,古今名家诗词、文集,史书等等。
瀚海书肆格调比较高,没有外面中小书肆的话本故事,这里的书听名字就挺沉闷的。
符杉大学又没有学古代文学史,原身在御书房跟着皇子皇女念了几年书,水平也就中下。太正经的书,估计看不明白。
但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闲来无事,多看点书,既消磨时间,又能学点儿道理,也没什么不可以。
最关键是,买多送多,这时候买了,掌柜多少让点儿利,比以后单独买要便宜。就算公主有俸禄有封地,但是人情来往花销很大,符杉没有浪费钱的习惯。
符杉一边翻看,一边挑了两本诗集,一小套四本的史书。相较其他晦涩难懂的书籍,这几本文字看着还简单易懂。
小伙计打量她挑书的风格,低声推荐,说靠窗那边的书架,有些游记,文笔隽秀,简短有趣,还有配套的插画也很精美,符杉颇想买点儿,就走了过去。
纤细的手指顺着书架滑过,符杉一手按着自己的鹅黄色披帛,莫要掉到地上,一边弯腰扫看,按照书本的厚度挑选。
她挑中一本薄的,手指刚搭在书脊上,便看见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也搭在上面。
侧后有人挡住纸窗透出的光线,符杉处在阴影之中。
她就着弯腰的姿势,扭头抬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清俊的,死人脸在垂眸盯着她。
厉南棠身材挺拔,个子高大,按照现代标准,至少一米八几。即是符杉个子不算矮,站直了在他面前,也完全被他身影覆盖。
“你也来买书?”他挑起眉头,不动声色的问。
符杉听出淡淡语气里的讥讽——呵,你追人都追到书肆来了?
符杉当即微笑道:“驸马,别多想。我以为你今日去了东市的书肆,我才来这边的。要早知道你来了,那我就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天子的女扮男装小竹马》
文案:阴鸷冷酷痴情天子vs老实坚韧小太阳
南蕙胎穿成一个普通农家女。亲娘为了爹爹死后房子家产不被族人霸占,宣称她是男孩。
平平安安活到十三岁,突然一朝遭池鱼之殃被刺杀,才惊恐发现邻居竟是隐姓埋名的皇室后裔!
呜呜,竹马虽然秀逸绝伦,却是沉默寡言,狠心绝情的性子,为了不被灭口,南蕙只能拿出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精神,装作忠心耿耿抱紧竹马大腿。
她跟竹马一起被追过杀,一块进过冷宫,一起杀过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于熬到狠心绝情的竹马干掉所有人,站在高台,贵为九五至尊!
南蕙松了口气,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现在她有权有势有钱有大房子,终于可以滚回老家过平安富贵的好日子了。
只是竹马天子看她的眼神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凸!他该不是个弯的吧?!
#竹马天子最恨别人骗他怎么办#
#收拾小包袱,捂紧马甲赶紧滚#
#被抓住了糟糕#
#为了活命,只好重新把他掰直,握拳#
#论皇后辛苦灿烂而充裕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