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墨麟:“啊?”
他蹑手蹑脚的凑到草屋旁,顺着茅草闪出的缝隙往里看,躺在床上的人果不其然就是闵夫人。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被追着打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施墨麟连忙跑到南岁旁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就在这等吗?”
“等等吧。”南岁抬头望天。
昏过去的闵夫人,陌生又诡异的朔月,他们为何会来到神器内部,这几个谜团扑面而来,把他们砸的有些晕头转向。
施墨麟干脆给自己找点事做,把木头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火焰所带来的热度才骤然把他拉回人间。
南岁盘腿坐着闭目养神,谢衡之睡着还未醒。
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将他们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很长。
此时居然是他们这几日来惊心动魄里少有的宁静,不管明天太阳升起后会如何,他们只愿躲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岁姐。”施墨麟道。
“嗯?”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从西境来到北境?”
今夜似乎格外适合交心,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不是因为你想进仙盟?”南岁睁开眼,眼中倒影的是那一团温暖的火焰。
“是啊。”施墨麟将胳膊垫在脑后躺倒,看着天边的月亮,突然觉得有些寂寥。
“在我们西境,仙盟是越不过万佛宗的,所有的规章制度都要以宗门为先,久而久之我就有些糊涂,为什么同样一件事情,就可以有两个不同的答案,所以我想来找一找。”
南岁陪聊:“那你找到了吗?”
“……我都还没进仙盟呢。”施墨麟顿了一下,“其实我接近你,是想问你要个东西。”
“我没钱。”
在这件事情上,南岁反应极快,当机立断的拒绝。
施墨麟:“……我还能不知道你没钱?我还知道你不识字呢!”
一个眼刀过来,施墨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起身讨好的笑笑,那双微垂的眼眸,比月亮还要澄澈几分。
“哎呦开玩笑,岁姐你学富五车博览群书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只是单纯的忘了那些字念啥,怎么能是不识字呢!”
南岁:“……少拍马屁,你想要什么东西?”
提起正事,施墨麟收起嬉皮笑脸,正色几分,“我想要一个名额,沧云剑宗举荐弟子入仙盟的名额。”
仙盟是由四境宗门牵头成立,为扶天下不平事,保护寻常百姓的组织,通常会在四年统一考核,招收修仙者,施墨麟这次出来的不巧,仙盟已经招收完毕,要想在此时进仙盟,只能看看一些宗门还没有没名额,破例加入。
西境人不入仙盟,自然没有名额。
其实他凭借佛子的身份也能进,但这样老秃头肯定要出来把他抓回去,让他对着万佛宗正殿的那尊大佛念上一年半载的经书。
所以他盯上了沧云剑宗的名额。
原因是,沧云剑宗的弟子都需要下山历练,历练后才可以加入仙盟,所以他们的名额都是用不完的。
南岁:“所以你跟我师兄那么亲,是想着讨好他呢?”
“现在可不是了哈。”施墨麟拍着胸脯表忠心,“岁姐你如此厉害,我肯定要跟着你混,你跟薛柏真人要个名额应该没那么难吧。”
“还挺难的。”
倒不是南岁不想给,而是薛柏基本不踏出后山,他不管事啊。
施墨麟虚心下问:“难在哪里?”
“你知道吧,我师父没什么权利,他都听我师伯的。”
“?那你知道吧,以前你师父没收徒的时候,天天在沧云山上炸云起真人的房子。”
南岁:“???”
“我师伯脾气这么好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云起真人现在这么好的脾气,还真是多亏了薛柏真人。”
南岁问道:“你为什么想入仙盟,当佛子不好吗?”
那么有钱。
施墨麟叹了口气,眼尾垂下,像一只受挫的狗狗:“你不懂,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南岁:“。现在不说是不是拿我当外人?”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你们在聊什么?”
“过命的交情……诶?衡衡你醒了?”
天已经快亮了,谢衡之悠悠转醒,他放血放的有些多,哪怕用灵力补上,一时半会也无法变成血液补回来,他脸色及其苍白,在月色下,像极了行走在暗处的精灵。
“衡衡用我扶你吗?”施墨麟道。
谢衡之对这名字有些莫名:“衡衡?”
“那我总不能一直喊你狗娃兄吧,日后我们若一起上街,喊你一句狗娃兄,满大街的男子都回头答应不就不好了?”
他的回答有理有据,一时让谢衡之不知道怎么接。
可若他日后在大街上喊他衡衡,岂不是也很诡异?
谢衡之却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他与施墨麟来讨论这个问题是达不成共识的,毕竟他的想法与南岁会在某个时候……不谋而合。
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奇葩。
想到南岁,下一瞬,一只白嫩的手中托着一颗丹药过来,顺着手看上去,手的主人正很认真的看着他。
“吃吧,补补。”
这是一颗他熟悉的丹药,看到下巴就会有些疼。
“……谢谢。”
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有让南岁喂他吃,自己干脆利落的服下,等药力在经脉中运转后,脸色比刚刚醒来又好看了几分。
想想南岁离沧云剑宗走了还不到五百里,薛柏给她压箱底的底牌就都用完了,这茫茫赚钱路,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谢衡之也来到火堆前坐着,火苗在三人脸上跳跃着,他伸手去探探火苗,灼热的温度触及他的指尖才令他失血过多有些冰凉的体温恢复。
施墨麟往火堆中丢了一块木头,溅起零星的火星:“你说闵夫人怎么会突然躺在里面?还有今天出现的器灵,我们又是因为什么进入朔月内部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南岁用木剑摆弄着柴火,这把剑丝毫不畏火烧,反倒越烧越亮。
谢衡之:“……我刚醒。”
“……算了,当我没说。”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闲散的聊上几句,插科打诨,成为了日后经历种种事情后,不可磨灭的回忆。
日升月落,第一抹晨曦自东边亮起,南岁揉了揉眼睛,指道:“看,日出。”
泰来山上的日夜交替只是一瞬,在朔月内部,才方知这漫长的日出究竟是如何绚丽。
草屋的门不知何时打开,闵娘的面貌堪称潦草,她体内亏空,这些年供她生存的戾气已经被施墨麟的阵法消散不少,她面色惨白,抓着门框的指尖透着些白。
是谢衡之最先发现的她:“南岁,闵夫人醒了。”
南岁反应极快,招来木剑就挡在了谢衡之与施墨麟跟前。
她的剑经过一夜的火烤变得更加锐利,朝阳落在剑刃,透着冷白的光。
“你金丹了?”闵夫人眼利,只看了一眼便发现南岁进阶了,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刺人,“喝了谢衡之多少血?”
“半缸。”
南岁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
施墨麟戳戳谢衡之,小声道:“衡衡,真要是喝你半缸血,能把你喝死吧。”
谢衡之:“……别这么叫我,有点恶心。”
施墨麟故意,“好的衡衡,知道了衡衡。”
南岁听着,没搭理他们两个人。
闵夫人开门走出来,每走一步嘲讽的话说的更难听:“你看男子有何用,每次都是你来保护他们,你与我对峙,他们不光帮不上忙,还在你身后窃窃私语,他日你若功成名就,你猜他们会不会抢走你的功劳,抹去你的存在,最终怜悯的给你一个红粉知己的名头让后世所有人都对你彻底改观?”
“我知道。”南岁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往接道,“我当然知道所有打不过我的男子都是废物,可在此刻他们两个没有性别,仅仅是弱者,沧云剑宗祖训,锄强扶弱,以手中之剑护佑天下苍生,站在他们跟前,乃是出于道义,我问心无愧。”
谢衡之、施墨麟:“……”
虽然他们知道南岁没有别的意思,但在此刻,觉得南岁真的骂的好脏。
最终闵夫人站定,看向南岁,“你知道若我们一起,走的将会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吗?”
南岁挽了个剑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极快的脱口而出:“可我坚持要走社会主义道路,我们并非同路人。”
“你在说什么?”闵娘只觉得她荒谬。
这念头在脱口而出后,留给南岁的只剩一片空白,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自己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放弃。
“闵夫人,若你要打便打,我不怕。”
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拉满,随时都会一触即发,闵娘觉得南岁不可理喻,南岁却始终坚定的挡在施墨麟与谢衡之跟前。
所有人都屏息,端看谁先发难。
“哎呦我说,你们怎么又要打起来了?”朔月突然出现横插一脚并挑拨离间,“小闵,你脾气真好,怎么还没把他们全杀了?”
闵娘收势,对朔月的态度明显比南岁等人更加反感,她恶声道:“谁让你拉我进来的?”
“可我若是不拉你进来,你能被那拿剑的丫头耗死,她对我……”
朔月回眸,稚童模样的脸上透着些高深莫测,“可是天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