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岁牵着狗娃回到后院时,施墨麟正在廊下等着。
瞅到门吱嘎一声打开,南岁的那把木剑漂浮在半空,身后跟着衣襟上带着一个脚印的狗娃。
他连忙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快步走过去,东瞅西看:“岁姐,你在哪呢?”
南岁施法破除隐身符的结界,这才显露身型。
劲衣少女身形如松,腰封勾出她腹部的力量感,如水桃花眼宛若沉潭,整个人像极了一把藏锋的剑。
“打伤你算我欠你,早点休息。”南岁生硬赶人。
狗娃抿唇笑笑,笑容里带了点虚弱,那一脚着实将他伤的不轻,“好,你也早休息。”
待到狗娃的房门关上,南岁将施墨麟拉至厢房,眉目透着冷意,传音道:“贴个防止他人窥探的符。”
“你怎么知道我有。”
施墨麟一遍嘟囔一遍老实布下阵法。
待到阵法生成,南岁才稍微松了松肩膀。
“每次跟狗娃待在一起,我就像失了智一样,从正门回来一路,我居然没怀疑过他为何能迈过隐身符看到我。”
踹出的那一脚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自然要帮着医治,可给出薛柏的保命灵丹后她到此刻才开始心疼,才是真的有问题。
能帮他疗伤的方法那么多,她却毫不犹豫的就把压箱底的东西掏了出来。
要知道沧云剑宗不是穷,而是比较节俭。
掌门的衣服破了都能缝缝补补又三年,作为剑修,每日师兄师姐们除了修剑就是在修剑的路上,打了架受了伤要去找医修买药,这一来二去,自然入不敷出。
薛柏很宅,甚少出门,平日扣扣搜搜攒些钱买点药炼了这么一炉丹药,她居然眼睛眨都不眨就给出去了。
被薛柏知道,恐怕要提着剑从山头将她撵到山下了。
施墨麟惊讶:“你也如此吗?我这两天跟他一起挖矿时也会这样,明明挖自己的都要累死,却还是忍不住帮他挖,帮他的时候没感觉,帮完了以后才觉得确实不对。”
南岁跟施墨麟面面相觑:“或许,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冤种吗?”
“我们西境骂人大傻子的词,我知道。”
“我现在觉得,咱俩就是。”
施墨麟无法接受,干脆打开门:“你等我下,我去问问钱多多。”
片刻后,他失魂落魄的回来。
“钱多多说,他以为我是单纯的人好。”
南岁:“……”
施墨麟:“……”
本来没那么难过,现在不难过都不行了。
南岁:“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施墨麟也不知道,两个大冤种面面相觑,找不到答案。
“算了。”南岁道,“你发现什么了?”
施墨麟:“我连后院都没绕出去,跟鬼打墙一样处处受制,这地真是奇,我起了要回房的念头,立马没再迷路,顺顺利利的就回来了。”
若是猜不错,这其中定是闵娘的手笔。
南岁道:“我在正门被石狮子袭击,没打过,被狗娃拉了回来,今天这事我们有些莽撞,再与闵夫人周旋周旋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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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白昼到来。
晚娘没有来叫三个新郎去挖矿,也没有叫南岁去读书,只是来叮嘱他们,今夜是闵娘的洞房花烛夜,除了钱多多外,任何人都别出后院。
钱多多被晚娘带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亮堂的正红新郎装衬得他唇红齿白,头发被白玉冠起,他虽还在发育中,但身形修长,若非跟个小苦瓜一样,也可以称得上一句春风得意。
南岁站在门外问:“今日闵夫人不摆酒了吗?”
晚娘笑着回答:“主人办正事的时候不喜喝酒,若妹妹想喝,明日我寻两坛好酒来,我们一同喝。”
她很忙,忙完后院还要去招呼前院,离开前不忘重复:“主人平日里虽随和,但这种大事当前,妹妹还是听话,就老实待在院里,等天亮后再出门吧。”
钱多多被带走,后院内安静了下来,施墨麟掐了一下手指,眉头拧死:“这卦象不好啊。”
“你还会算?”南岁乜他。
“我可是道士。”
他不是万佛宗的佛子吗?怎么又成道士了?
“你见狗娃兄了吗?”施墨麟突然问道。
南岁与施墨麟找遍了整个后院都没找到狗娃的身影,两人再度在后院碰头。
“我怎么觉得闵夫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善呢?”施墨麟托着下巴感慨。
南岁应和:“嗯。”
若她真如表面那样,就不会让施墨麟他们去挖矿了。
被精心雕琢的小世界内,处处都鸟语花香,但在后院的二人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驱散不开的乌云,乱成一团的线团看不到根源,令人难免心生烦躁。
直至午后,晚娘来送了趟午饭,南岁也不辟谷了,吃完饭后,溜达着在廊下扎着马步消食。
日头大约往西沉,未时左右,狗娃从外走了进来。
在目光触及他的第一刻,南岁就捏了个小法诀,灵气顺着窗隙溜进去,叫醒午睡的施墨麟。
不用挖矿,施公子吃完饭就躺在了精致的雕花拔步床上,沉沉睡去。
等看清狗娃这整个人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分裂成两半,一边说着冷静,一边却对他言听计从。
他那张精致俊美少年感十足的面容十分诱人,似乎只要他开口索求些什么东西,她都会无条件的奉献出来。
“昨日你腹部的伤,可好些了?”
南岁的话语搁在以往,都是冷硬的,今日却柔和了下来,像极了——
她在心中道,像极了被剧情影响的满脑子只知道男主棒棒男主帅帅的女配。
此刻南岁的灵魂被撕扯着,一边叫嚣着要理智,对狗娃警惕一些,另外一边则拼命喊着他好帅,他长得真好看!
肤浅又要命。
狗娃倒是不受影响,抿唇笑道:“已经无碍,多谢……关心。”
“我叫南岁。”
南岁清楚又冷漠的听到自己这样说,嗓子里好像含了一块糖,听的人腻得慌。
少男少女对立而立,日辉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冷静的少女带着凌厉,少年如玉,温润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施墨麟推门出来,这才将南岁在这种奇怪的氛围里解救出来。
南岁摸索出了一点规律,狗娃身上的这种影响,在两个人的时候格外剧烈,但只要多出一个人,这种影响就被稀释,让她变得没有那么无脑。
“你去哪了?”
“去救钱多多。”狗娃如实告知,“今日十五满月,闵夫人要吃人。”
吃人。
吃人?!
意识到狗娃说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的南岁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许是这小世界内太过于平和美好,遇到的每一个姐姐都很和善,日日舒适的生活,竟让南岁忘记了孙正禄所说的美人娶亲的凶恶。
闵娘再怎么端庄恬静,却也是在三两城残害百姓上百年的凶手。
这个激灵从天灵盖凉到脚后跟,南岁摸上腰间不离身的剑,又看了一眼通灵镜。
剑身依旧是温润的手感,通灵镜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进来。
刚刚还繁花似锦的后院突然来了一阵妖风,将花枝树枝刮的乱颤,脚下的山头传来阵阵轰鸣,像是被压制许久的恶灵即将一涌而出。
狗娃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闵夫人在此地占山为王近千年,我虽不知她为何迟迟不杀我,但我却亲眼目睹她将一个男子身上的黑灰色的气尽数吸食,吸食后那男子就被她丢到后山喂了蛇。”
闵娘是戾鬼!
南岁与施墨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清气在整个玄天大陆蔓延,人在引入清气在体内循环时,便是修仙,能否引气入体,要看灵根,有灵根的人汇集在一起成为了宗门。
而也有一群人,不靠清气修炼,而是靠戾气。
清气大多为浅色,而戾气则是粘腻人的黑灰色。
戾气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暴戾和残忍,世人通常会经过教化后会去学着压制,但封月宫的人信奉存在即是合理,清气修炼是掠夺,戾气修炼才是本源。
但一个人再大的气性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自身的气不够用了,便要去夺得他人身体里的戾气。
想来闵娘亲手造就的‘美人娶亲’这件事,就是为了去寻的乖戾之人,夺去他身上的戾气。
南岁的声音冷了下来,腰间的剑也随着她气息的变动不住的颤动。
“你为何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会信吗?”狗娃的眼中有些晦暗。
“我会信。”南岁肯定的回答,“若你早说,我便不会让晚娘将钱多多带走。”
沧云剑宗的人信奉既然独得天道宠爱,便要回馈百姓,斩妖除魔为己任不说,若是哪家来山上说句需要人帮着挑水,也会义不容辞的出手。
南岁虽警惕,但也处世未深。
闵娘对她亲手筑造的形象是她与沧云剑宗之人相熟,且与薛柏更是交情匪浅,山顶的那顿烤肉,两日来的教导读书,都让南岁不可避免的慢慢对她降下心防。
直至这突然的一出。
施墨麟挠头,彻底没了睡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办法将钱多多救出来,闵夫人大概是化神期,她碾死我们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岁姐,此地离剑宗不远,师兄可有回话吗?”
“没有回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最开始的那几句是否真是师兄回的。”
若不是,这场局想必从她跟着晚娘等人进来,就已经布下了。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狗娃的影响也消失殆尽。
南岁越发的清明,眼中的冷意也越甚。
“你既已开了灵脉,便代表你有灵根,若你还有什么藏着的底牌不妨掀开,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起想法子离开此处才是。”
南岁跟施墨麟的修为是筑基大圆满,撑天了也只能打几个金丹,真要打起来,说不准是送菜还是让闵娘揍着玩。
狗娃能活到现在,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南岁就想看看他到底还有何本事。
狗娃:“我自然知晓,但我真的也就刚引气入体。”
这引气入体,还是被抓进来之前,他在山上与野兽搏斗,濒死时才开的灵脉呢。
南岁眼前一黑,三个菜鸡推boss,这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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