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货的事儿您不用愁,新疆别的不多,就水果和干果多。又多又便宜,带上两块钱去大巴扎走一趟,就能背一麻袋回来。”
叶明月一边回答叶文绣,一边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油条放进铜锅,蘸饱了鱼汤才捞回自己碗里。
今天林大海回家的时候,拎回来一条四斤重的鲢鱼头。
许是特别看好这“美国大杏仁”的生意,想揽下供给饭店以外的独家销量,老刘不光口头上和林大海担保,行动上也没落下。
——以庆祝林大海一举夺魁为由,老刘往后厨里送了一只今天大清早才从十三陵水库里捞上来的新鲜鲢鱼。
胖头鲢鱼,一条鱼有整整十八斤重,单手提回来都费劲。
林大海没想单手提回来。
他在后厨里就把鱼肉给大伙分干净,这么大个头的鱼谁也别挑部位,一人两斤囫囵也是道菜不是。
分完鱼,林大海又觍着脸自个拿了一整只鱼头回来。
于是今天的饭桌上就多了一道鱼头泡饼。
虽然是点心师傅,林大海灶上的功夫也没落下,这一手鱼头泡饼做得咸鲜微辣,鱼肉嫩滑,没有一点土腥味,一家人都吃得停不下筷子。
塞了一嘴的鱼肉,在听了叶明月的话之后,林彤彤先是好奇。
“大巴扎是什么?是新疆的菜市场吗?”
叶明月笑着摇头,
“你说是菜市场也没错,但那里面,可不止卖菜。”
“巴扎起源于中亚,是波斯语里集市和农贸的意思,新疆的大巴扎更是从丝绸之路起就存在了,几千年来一直起到连贯中西的作用。”
“至于里面卖的东西嘛,那可就多了去了,从本地的食品、手工艺品到一些西亚和中东地区的特产香料,应有尽有。”
“对了,巴扎里每天还有维族姑娘和维族小伙表演跳新疆舞呢。”
知道林彤彤对什么感兴趣,叶明月特意提到了巴扎里的娱乐活动。
果然,光是想象脑海中那副充满异域风情的画面,林彤彤就已经憋不住了。
“妈,明月的养母多少也算咱家的亲戚吧?咱们现在也是在伟大的祖国边疆有亲人的家庭了!这有机会还不得安排一趟新疆探亲之旅啊!”
叶文绣面无表情地瞅一眼女儿,提醒道,
“你要上学,我和你爸要上班,哪来的时间给你去新疆走亲戚?你要真想去,等考上大学了再说吧!”
叶文绣倒不是那种思想保守的家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很支持女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是新疆实在太远了,林彤彤现在的心思又不在学习上,就是叶文绣真的要让她去也不是现在。
随口画了个饼给女儿,叶文绣又关心起另外一件事。
“明月,就算进货不愁,那运货呢?你一个小姑娘,准备怎么从新疆把东西给运过来?”
叶文绣关心的问题都很朴实。
——东西从哪来?准备怎么运?
这倒不是叶文绣想法简单。
叶家一家子都是工人出身,除了叶贵林能靠着贺家一屁股坐进办公室里喝茶,其余几人的眼界就摆在那。
没有接触过那个层面的问题,自然就考虑不到那么细。叶文绣几人还以为只要饭店里口头上答应了,这事儿就算十拿九稳了。
实际上叶明月却知道,这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国营饭店这么大一个饭店,就算有林大海做担保,也不可能凭她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和口头承诺就把事给敲定了。
而且如果有一天采购的量上去,只要中间的利益足够大,财帛动人心,这事也不是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姑娘能兜得住的。
她考虑过了。
首先必须要签合同,这合同还得通过国营饭店和新疆某个正经的机关单位来签。
就算只是个十里八乡的乡镇社队企业,人家也是有红头章和红头文件的,也算正经的机关单位。
其次在签合同之前,她知道饭店里肯定会要求验货。
就是说,她至少也得先从新疆运来个把车的巴旦木给人家证明,我的货品质量是有保证的,运输途径也是有保障的,人家才能放下心来和她谈下一步,对吧?
这样说起来轻松两句话的事,背后全是工作量,现在连和饭店的磋商谈判这第一步都还没起头呢。
要不是沉甸甸的两万块钱债务压在头上,叶明月还真没有动力挑起这事。
有些人对赚钱有着极大的热情,但是从上辈子的工作和生活中叶明月就已经发现了,她无法拥有像一些城里人那样同等的对金钱的莫大渴望。
不是她不爱钱,她没那么清高。
是在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她已经习惯了,比起金钱的物理意义,大部分时候那几张纸币在生活里的象征都要更加符号化。
草场上的生活是忙碌而孤寂的,有时候一连数月见不到一个过往的路人,她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自给自足,素不相识的旅人只要饮过同一碗酒便也是朋友了。
她的两段人生是割裂的。
所以有时候,叶明月觉得来到北京的自己就像一个下错站的旅人,懵然间被命运推上了另一列疾驰的陌生列车。
命运告诉她,你原该在这辆列车上。
可是叶明月知道不是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她的心在北京从未安定过,所以她一直渴望回到出发的地方。
在心底一番合计,叶明月很快做出决定。
她和叶文绣商量,“姑姑,我可能下周就要回新疆了。”
啪嗒。伴随着她的话音,林彤彤筷子里夹着的油条掉在桌上都没顾得上捡,
“你现在就要回新疆?那你阿娜看病的事呢,怎么办?”
林彤彤知道叶明月揽下给饭店里供货的事就是为了赚钱,但这个钱,一是到底能赚多少还不知道,二是……就算再赚钱也没有那么快啊。
所以她以为给叶明月养母治病的事,主要还是要指望叶贵林。
虽然林彤彤不知道为什么表姐到北京都快一个礼拜了,舅舅还是没能做好舅母的思想工作,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都是迟早的事。
到底是一家人,自己的亲女儿还能不认了?亲女儿的事还能不管了?
没有回答林彤彤的问题,叶明月先是无奈地看了叶文绣一眼。
叶文绣心里咯噔一下。
她自然是找过叶贵林的,只是被打太极推回来了,但这话却不好和孩子讲。
“明月啊,你听姑的,你爸已经在帮你问医院里的事了,这事有大人操心呢,你先别着急,再等一周!”
叶文绣也不知道她哥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是靠拖能拖出个结果来的吗?
她心里也知道这时候应该和侄女说实话,但是看着叶明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又说不出口,只能先硬着头皮安慰侄女。
话说回来,这孩子性子也怪,不知道随谁,一个人拎着行李从新疆上北京的时候挺有魄力,现在眼看事办不成,说走就走,回去得也挺有魄力。
知道她们误会了,叶明月避开叶文绣的眼神,开口解释,
“姑姑,你放心,我还要回来的。”
“从新疆进货这个事,怎么说我也要回去一趟打点安排。”
“我想过了,既然知道手术只能在北京做,还不如早点把阿娜接来做检查。”
“到时候也不麻烦你们,我打算在北京自己租个房子。”
张了好几次嘴,叶文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
“那有事你就跟姑说,能帮的咱一定帮。”
除了平静的叶明月本人,和因为年龄太小完全读不懂大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林聪聪,其余人剩下的这顿饭吃得都有些食不知味。
收拾好碗筷回到屋里,林大海闷闷地问叶文绣,
“你哥到底是咋想的?我看明月是个聪明孩子,嘴上不说,她心里都明白。”
“真不想帮,当时别认下也就算了,认下了又不管算怎么回事?”
“别认孩子”当然只是林大海说的气话,他就是看不惯叶贵林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
在丈夫面前叶文绣没那么多顾虑,她把从周一起就憋在心里好几天的秘密坦白相告。
“老林,我哥不干人事不假,但这事也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明月养母得的那个病……你知道治那个病要花多少钱?”
“一万多块。”
“两万都不一定打得住,人也不保证能救回来!我哥都去问过医院里头的人了。”
怕被闺女不小心听了墙角,叶文绣声音压得很轻,
“你当我为什么前面不接话了?”
“我想问她这接来治病的钱从哪儿来,可她要是答不上来,难道我说,这钱咱们家来帮她掏吗?”
“掏不起啊!”
别说一万多块具体是多多少了,光万这个单位就不是她能想象的。
先前准备掏家底拿出两千块资助侄女的决心,在这个数字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叶文绣退缩了。林大海也不吭声了。
屋子里是一片长久的寂静。
……
东营胡同28号是一座一进的独立小院,小院不大,却很别致。
中庭里没有像其他叶明月上辈子熟悉的人家那样,种着石榴或是柿子,反倒是长着一株桂花树。
不知是不是从南方移栽来的名贵月桂,九月的天,花却开得不密,金黄的花骨朵隐在枝条和叶腋间,暗香盈袖。
此刻一只黄脖画眉鸟立在桂花树的枝头,瞪着绿豆大的小眼睛打量树下站着的两人。
贺启光的手里握着两只信封,递出其中一只,他开口说明,
“这里面是一本新开的个人存折,密码是六个一,你在全国的中商银行都可以取。”
又接过那双手里的另一只信封。
叶明月听见贺启光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
“这里面是我爷爷的手贴,你带上去找南山医院的陆院长,看到手贴,他会帮你安排最合适的治疗方案。”
叶明月猛地抬头。
一阵风吹过,桂花垂落,甜香幽幽。
作者有话要说:发糖,不甜不要钱。
下一本预收求收藏《六零娇气美人做军嫂》
【身娇体软美人知青x沉默寡言硬汉兵长】
林木子一睁眼就是在无垠的戈壁滩上。
吃了一嘴的黄沙和身下颠簸的皮卡都在提醒她,
这一切,不是她昨晚熬夜用肝过度肝出的幻觉。
她穿越了,穿越成一篇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
炮灰女配的身份是从上海赴疆援建的女知青。
好消息:女知青娇气,柔弱,但实在美丽。
坏消息: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没活过前三章,就凭本事把自己作死在了戈壁滩上。
望着眼前神情凶戾的男人,林木子瑟缩在皮卡的一角。
“这位兵哥哥,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里的刀放下。”
雷霆看着让他们全队不眠不休,在戈壁滩上搜寻了三天三夜的罪魁祸首。
布满血丝的双眼觑绵软的女人一眼,嗓音沙哑。
“你最好识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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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子:我只想投入到热火朝天的边疆建设中。
雷霆:不如我建设边疆,你建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