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计划

前世,因为顾雅芳的不喜,叶明月在婚后极少出门交际,除了佟家的一众亲戚,她几乎不和这个圈子里的人打交道。

所谓的娘家人也很少和她往来,只有叶雪晴,偶尔在外面碰见了,还会过来找她聊两句。

那时候因为贺姣姣的关系,叶贵林对她避之不及,但作为他们的女儿,叶雪晴倒是没那么多顾忌。

贺启光。

叶明月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就是从叶雪晴的嘴里。

虽然同姓,但贺启光的贺和贺姣姣的贺并不是同一个贺。

外人称贺姣姣的父亲为小贺将军,而贺启光的爷爷则是大贺。

大小之后,不光有年龄之差,也有身份和地位的差距。

但这话自然是没人当着两位老爷子的面提的。

两位老爷子因为姓氏相同,加上又都是从晋中闯荡出来的,枪林弹雨里彼此扶持着,早就相互拜了把子,两家的小辈之间也相互交好。

听叶雪晴提得多了,她便也知道了她们那一批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同为大院子弟,贺启光年纪轻轻就因为出色的学术成绩在华大计算机系挂名。

叶明月知道他原本要去美国深造,却因为父亲的意外身故,放弃走研究路线。

毕业后,贺启光听从老爷子的安排接替父亲进了外交部,常年出入炮灰纷飞的那几个国家。

几年间,凭借一身功勋,在父亲和爷爷相继出事的那些年撑起贺家大房,甚至在三十不到的年纪就隐隐展露出成为贺家新一代领头人的潜力。

叶明月还知道,他父亲飞机出事的时间,正是她到北京之后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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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启光。

叶明月听着耳边林彤彤熟睡后平稳的呼吸声,将这个名字在舌尖上又滚了一遍。

重生后,她努力在记忆中翻找。

她需要找到一个有能力借钱给她的人,她还要有理由,或者说有足够的价值,让对方愿意借她这笔钱。

而她眼下能拿来做交换的,无非来自前世的信息。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她不得不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做这笔交易。

所以这个人还得值得信任。

翻来覆去,贺启光是她能想到的最好选择了。

从叶雪晴的只言片语中,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做事有魄力,又不缺责任心的年轻人。

她没和他打过交道,也不知道想要获取他的信任是否容易,但她只能赌这一把。

她躺在床上,仔细回忆起贺启光父亲出事的具体时间。

那场空难因为影响甚大,新闻上应该有报道,但那时她自己的事尚且毫无头绪,再重要的新闻人物她又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关注。

但她记得,叶贵林曾在第一次来见她时,和叶文绣提及他前两天才忙着陪贺姣姣参加完一场极为重要的葬礼。

那时她到北京刚满半个月,第一次听到贺姣姣这个名字,又是葬礼这样的事,自然记在了心里。

这么算的话,她还剩下一周的时间。

一周内,她要找到并且说服他,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眼下首要的问题是去哪里寻人。

她当然没有贺家的地址,也不可能去问叶雪晴,她只能从前世记得的关于他的信息中翻找。

她其实不太确定这个时间点他有没有毕业,但先去华大校园里碰碰运气总是没错的。

困意袭来之时,叶明月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等找到人后,她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她不是骗子或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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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一大早林大海就带着林聪聪从他奶奶家回来了,四岁的林聪聪还没桌子腿高。

大概是亲姐姐在家里过于强势了,他看上去有点怯怯的,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他也只是害羞地躲在林大海的大腿后,不时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她一眼。

林大海早就知道家里要来一个身份尴尬的侄女借住,他是手艺人,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只是客气地招呼叶明月把这当成自己家后便不再多话了。

饭桌上,每人面前一碗豆浆,中间用搪瓷盆装着满满一盆芝麻酱烧饼和油炸馃子,旁边还有两个小瓷碟,一碟铺了满满一层白砂糖,还有一碟装的是腌萝卜。

林彤彤塞了一嘴烧饼,两颊一鼓一鼓地开口,

“妈,今天下午放学了我带我姐去四处转转,晚上我们就在外头随便吃点,不回来吃饭了。”

“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说你多少遍了,这么大姑娘了,平时一点也不讲究,”

叶文绣用筷子腿作势要敲林彤彤的手心,

“你们要去就去吧,别跑远,就在这附近带你表姐逛逛。”

林彤彤一看就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她放下碗得意地冲叶明月挤挤眼。

叶文绣也在暗中观察叶明月。

她在心里纳罕,这个侄女一天下来表现得落落大方,性格看得出是安静稳重的,倒跟贺姣姣的女儿气质有八分像,难道真是一个爹的缘故?

再看一眼她泼猴一样没心没肺的闺女,叶文绣没忍住咬了咬后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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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过早饭后,林彤彤去学校上课,叶文绣和林大海相继去上班,林聪聪也被叶文绣带着一起去饭店了。

当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叶明月回屋取出放在床下的行李。

昨天晚上她已经把柳条箱里装着的葡萄干、奶酪和其他一些东西都拿出来给了叶文绣,都是她临行前用攒下的钱偷偷买的,这些东西在新疆都算不上贵,只是求人办事的一点心意。

她打开另一个包裹。这个包袱很小,是用最普通的蓝色粗布缝的布兜,是阿娜缝了给她去牧民家收干货时斜挎在身上的。

她抚摸着布料上的针脚,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最下层仔细叠着一件黑色坎肩。

说是黑色,其实上面绣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和彩色的禽鸟,图案间还用金色的珠串细细缀成一片,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伸手抚上坎肩,叶明月用力眨了眨眼睛,五年了,她终于又摸到这件坎肩了。

其实她不喜欢这样明艳的配色,这件衣服还是她临行前随手塞进包里的。

只是前世,她所有随身带着的行李都没能带去佟家,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件阿娜亲手为她绣的坎肩。

她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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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还没等叶明月吃完叶文绣留给她的午饭,林彤彤就一阵风一样地冲进屋内,把书包往床上一扔。

“那些菜都凉了,你少吃点,下午咱们上街吃去。我同学说灯市口有家新开的饽饽铺,里面不少新鲜点心,据说都是以前从宫里传出来的,保管你见都没见过。”

林彤彤手握她妈今天早上塞给她的五元巨款,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出门尝鲜去。

叶明月收拾好碗筷才随着林彤彤一起关上门往外走。

秋天是北京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太阳暖融融地照着,碧空朱瓦下,金黄的银杏叶在路边织成一张张软毯。

她们没有骑车出门,林彤彤带她沿着长安街一路走到国营饭店,站在街边认了认她爸妈的工作单位后,两人又朝王府井大街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向叶明月介绍,

“你看,这就是最出名的王府井百货商店,里面可大了,什么都有得卖,景泰蓝、羊绒衫,还有好多外头买不到的吃的。对了,你看我脚上这双皮鞋,就是舅舅在这给我买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叶雪晴也有好几双皮鞋,不过都是在友谊商店用外汇券买的,那就不是她能想的了,她撇了撇嘴。

一转眼,余光瞥到叶明月脚上那双土气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鞋,她又有些气短,觉得自己不该当着她的面说这个。

好在叶明月仍旧一脸认真地在听她介绍,并不在意的样子。

叶明月是真的不在意,她在思考另一件事。

一路走来,她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商店,开在街边的有理发店、鞋铺、体育用品商店,甚至还有专门帮人刻字的,服务型行业居多,但没看见她要找的那种店。

她想找那种大一点的食品和日用品百货,难道是不在这一片?

向贺启光借钱只是应眼前的急,这笔钱是要还的。

再加上明年阿娜手术过后,每个月需要抽血查血象,还要做骨穿查微小残留,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为了方便做各项检查,她们最好再在北京租半年的房,等到复查期结束后再回新疆。

她不想这些钱全部都问贺启光借。

重生是她的机缘,太大太远的事情她管不了,但明知人家的父亲要出事,还以这件事为由头去开口要钱实在是太难堪了。

除了和贺启光做交易,她暂时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想办法尽早还上这笔钱,她还是能努力一下的。

况且不说别的,就为了后面有条件更好地帮阿娜养身体,她也得尽快琢磨出一条赚钱的路子。

她初步的想法是做新疆土特产的外销。

从美食到一些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新疆各地其实有很多不错的土特产,但因为路途遥远,这些东西现在都还没有被销往内地。

虽然多年之后,市场发展的规律已经证明了叶明月的思路是正确的,但归根结底,这个年代的贸易交流才刚刚起步。

想要倒腾点新鲜玩意,大家只会想到去上海,去香江,要么就是去像金陵、姑苏那样有民族特色的地方,还没人想到我们的大西北也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叶明月没想过要做多大的生意,她就想趁着在北京的期间,琢磨着怎么做点小生意,能赚一点是一点。

而且她现在只停留在有想法的阶段,要想明白这个事情具体要怎么做,她还得再多跑跑。

前世她被困在佟家,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矩,合乎顾雅芳的期待。

重生回来,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变得更重了,想到依旧未知的未来,她的内心却仿佛更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