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和贝壳博物馆有过合作或者接触吗?”闻樨佯装淡然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你不用担心,事实上,我们也有备选方案,能谈成最好,谈不成,也可以换plan B。”
“多少人的活动?”
“约莫一百五十人。”
闻樨笑道:“费用上不用太担心,即便对方不肯免票,我家企业的慈善基金会也可以出资。”
“也不可能回回靠你们家的基金会啊!何况我知道,你们闻氏的慈善基金会也有自己的项目要搞,更多的致力于办学、助学上,我想能自己谈下来的费用就最好不要麻烦你们家的基金会了。”
“如果谈不下来,这笔钱我可以出。”
“你可以出一次、两次,难道以后搞活动每次都让你自掏腰包吗?闻樨,你不是那么没理智的人,你到底怎么了?”卓芩探究地上下扫了她两眼,“你是不想见他?”
“实际上,昨天我们刚见过。”
“那……他是结婚了?变丑了?还是……”
“都没有,只是我突然意识到,过去种种可能都是我一厢情愿……”
卓芩也没追问,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算了,让我们一起来讨论一下plan B吧……”说着便要收起桌上的计划书。
闻樨一把拦住:“不,plan A都没有试过,急着换什么plan B?我和江彦楠的事是私事,‘展翼行’和博物馆的事是公事,而我要做的就是‘不要感情用事’!”
似乎是为了更验证这是一场“公对公”的合作,闻樨特意用旅行社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贝壳博物馆的总机。接线员没有马上帮忙转接,对于她的来电目的问得有些仔细。闻樨也理解,毕竟现在乱七八糟的电话太多了,要是每个来电都接,江彦楠怕是会被烦死。
闻樨道:“是这样,我这里有一场一百五十人左右的参观计划想要和你们接洽。”
“一百五十人?人数也不算多呀,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您转接其它负责人。”对方的语气倒还不错,只是似乎不太想转接给江彦楠。
“是这样的:我们的参观者有一些特殊,因此我觉得最好还是和你们馆长谈一下具体合作,另外我也想约个时间实地考察一下。”闻樨不疾不徐地道,“或者您可以留下我的姓名电话,让江馆长方便的时候给我回电。”
“好的,您请说。”
闻樨想了想,自己也不能整天待在旅行社里不走,终究还是给对方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是心情微妙地留了“卓芩”的名字。
和卓芩道了别,她离开了旅行社,还没上车,手机便响了起来,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她猜多半是江彦楠打来的,一时间心跳如鼓。一面接起来,一面推开最近的一间咖啡店的门,找了个空位坐下。
“你好,是卓芩女士吗?我是江彦楠。”
“呃,你好,江馆长。”她一时尴尬,犹豫该不该立刻对江彦楠坦白自己的身份。
“听说您有一个特殊群体的参观项目要和我们馆合作?”
“是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展翼行’这个公益旅行项目,是专门针对残疾人群体的,我……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您口中的项目负责人指的是卓女士还是您本人?”
闻樨庆幸对方看不到她此刻的面红耳赤,不得不说江彦楠很敏锐,而她的反应也并不慢,一秒钟就明白过来自己被识破了。
“卓芩才是‘展翼行’项目的负责人。”
“什么?”
“我在回答您刚才的问题,您问的是,这个项目负责人到底是谁。”
“闻樨——是你!”电话那头的声音笃定中透着一丝惊讶。
明明,在确认他听出自己声音的一瞬,她的唇角便扬起一道压不下的弧线,然而她嘴里却不饶人,故意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对,我是被派来与您对接的志愿者小闻。”
“那么刚才打电话找我洽谈的总是你闻小姐吧?”
“是我,如果您愿意我代表卓女士和您谈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
“今天下班前,我在博物馆的办公室等你。”
“好,我一小时后到。”
面前这座贝壳博物馆,建筑外观设计就像一枚半开的砗磲贝,出发前,闻樨抽了十分钟看了一下资料,才知道从江家祖父辈就开始收藏贝类,而博物馆是江彦楠的父亲所创立,如今已是全国最大的贝壳博物馆。
她从来不知道江彦楠的家世背景,小时候她曾跟随家人来过贝壳博物馆玩,却也只是走马观花。那时的她,与江彦楠还素不相识。
和接待处的人说明了来意,闻樨被领去了四楼馆长办公室。
“你好,江馆长。”她刻意保持着礼貌而生疏的口吻。
江彦楠看上去并不恼,对于她并不亲近的语气也只是淡然一笑:“抱歉我之前并不了解你说的’展翼行‘这个公益旅行项目,就在刚才才抽空查了一些资讯,可能了解得还不够深,但我可以先表个态:如果你们这次是打算组织残疾人群体来我们馆参观的话,我很欢迎,也愿意竭尽所能提供必要的支持。”
没想到她尚未开口,事情就进行得如此顺利。但有些流程得走,谢过她还是给他详细地介绍了他们这个项目,并且提出想要实地考察一下场地,尤其是厕所、电梯等设计细节。
“应该的,”江彦楠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起,有什么整改意见,你也可以直接和我商量。”
闻樨差点就把“这种小事你派手下人陪我就好”这句话说出口,但看着江彦楠真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上四楼办公区域的时候,闻樨是坐的直达电梯,这会江彦楠带着她从步行坡道往下走,边走边介绍道:“我们并不是大型商业体,只有四台无障碍电梯,一百五十个残疾人如果需要同时乘坐电梯的话,恐怕运载能力会有问题,好在我们馆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特殊人群的需要,采用了螺旋坡道式设计,这样不管是推行轮椅还是婴儿车参观都非常方便省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借一部轮椅让你亲自体验一下这个坡度的轮椅操作难度。”
她没想到他如此心细,虽然仍恼他看都不看便删了她的信,心却不觉又柔软下来。
“能这样的话是最好不过了。正好我还可以坐着轮椅去残障厕所亲身试一下。”
“好,我们先从上往下走一遍,然后我再陪你坐轮椅上来。”江彦楠道。
“不用了,师兄,你去忙吧。我这边有问题,等汇总好了再找你汇报。”她还记得他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也不知道痊愈了没有,只是留心看了一下他的步态,似乎还有些虚浮,时不时甚至需要扶一下步行坡道的扶手。
“‘师兄’?可真不容易,从‘江馆长’终于又变回‘江师兄’了。”他笑了笑,眸光澄澈中透着淡淡伤感。
闻樨也觉得自己再闹别扭下去既然没风度也没意思,便也干脆跟着笑了:“好了师兄,我不和你怄气了,我知道你还肯认我这个师妹,就已经很开心了。总之,谢谢你愿意支持我们‘展翼行’的项目。”
“既然不怄气了,也就不要和我太见外了吧?就由我带你参观一下好了。当然,如果你嫌我,我也可以给你提供讲解机。”
“比起冷冰冰的讲解器,当然还是师兄你的声音更有温度。”闻樨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矫情,随手一指离得最近的一个展览橱窗,“师兄,这一组塞内加尔缀壳螺,怎么每一个都看上去不太一样啊?最中间那颗好像特别漂亮!”
江彦楠道:“这种螺有用分泌物将外界捡拾的小石子、贝壳碎、珊瑚碎或者其它杂物黏在自己壳上的习惯,这些缀物的具体种类则由其生活的环境决定,所以它们的外形就看上去各不相同了。你看,最左边这颗甚至还黏上了人类扔的铁钉。至于你说中间那颗,之所以特别美,是因为它生活的周边石英石比较多,所以黏上石英石颗粒的它显得特别晶莹剔透。”
“也许你是对的,可是换个角度想,为什么它就不可以是一颗有自己审美想法的螺呢?”闻樨抬眸看向他,柔柔道,“试想一下,一颗小小的螺,在无垠的大海和沙滩上,有许许多多可以选择的缀饰,在那么多备选中,它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它就是在按它的心意打扮自己啊。就算是同一片布满石英石的海滩,也不会有两个同样装扮的缀壳螺。这样想,会不会更有诗意?”
江彦楠看向展示橱窗,那里隐约映射出他和闻樨的人影。
“你的想法很浪漫,可惜我是专业人士。”他在她的注视下转身。
“你是想说你的理性和知识储备告诉你我说的话很荒谬可笑?”
“不,你的说法听上去很美、很动人,只是说服不了我。”
“喜欢大海和贝壳的人,不会没有一点浪漫细胞的。”闻樨道,“就像我,成天研究云图,追着风暴,也知道大自然的冷酷无情之处,可是当面对那些壮观奇景时,心里只有科学、只有数据、没有一点浪漫情怀的人是做不了我这份工作的——我相信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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