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师知苧便想起来了那人,心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那日在街道上便已经知晓,淮南王之子,顾侯爷,顾蕴光今日归京。
顾蕴光正是囚她几月的那个男人。
虽然顾蕴光不会在众人眼中光明正大地抢她,但她与这位顾侯爷的怨仇实在不算浅,宁王也是。
这次恐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如师知苧所想,为首的赵凿当看不出来对面的马车是宁王府上的,大剌剌地停在中央。
赵凿语气微凉:“前方何人,速速让路。”
行军之人一身戾气,尤其是高头大马的赵凿更像是山中嚣张的土匪,严厉又张扬的冷喝,完全没有将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宁王这方的人见状忍不住这口恶气,当即道:“何人如此大胆,宁王都干拦,是有几颗脑袋供人砍的!”
此话一出便被赵凿用手中的长戟扫过,直接将那人扫下马。
赵凿冷笑说着:“宁王尊贵,我们爷就不贵了?”
围观众人皆没有想到赵凿这般的大胆,明知在对方报了宁王的称呼后,竟然直接出手。
这简直是在打宁王的脸。
有眼尖的人已发现对面的人,似乎是刚回京不久的顾侯爷。
这顾侯爷的嚣张那是从幼时便开始的,除了圣人与淮南王能压制几分,旁人的面子从不会给,尤其与宁王不对付。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脸被如此当众打,饶是一向和气的宁王也不由得生出不虞,伸手撩开车帘,目光微凉地看着对面的赵凿。
“赵小将,道路不过寸尺,本王与顾侯爷各让一步,如何?”
话是对的赵凿说的,但眼却看的是他身后的马车。
藏青色车帘垂落,窥不见里面的人。
作为王爷,主动给臣子让道已是脾性好,宽宏大量了。
然对面的马车却丝毫未动,也无任何声音传出来,好似人在里面沉睡。
赵凿牵着缰绳,面露讥诮,扬着下颌看对面的惺惺作态。
又等了几息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宁王脸色微沉地放下车帘,嘱咐驱车的人将马车往侧移。
然而哪怕是移动了,对面的马车依旧不动,似乎就是刻意前来找茬。
宁王跟前的人受不住这般气,对着赵凿道:“王爷已让道,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话音一落又被赵凿一戟扫下去。
赵凿不屑地道:“主子面前,还轮不到你说话。”
实在嚣张得太过分了,宁王平静的脸色彻底的沉下去。
知晓顾蕴光回来了,每次他都是主动避开,这还是第一次碰上,谁知他比之前还要过分,半分情面都不给。
身后的师知苧亦是如此作想,虽知晓顾蕴光这人自幼便嚣张,尤其是当年,在谢府门口纵马惊扰沈千嫡女沈长生的马。
后来长生失踪,她还以为与顾蕴光有关,曾去悄悄查过他,所以当时在地牢中第一眼见他有些眼熟。
这顾蕴光挡在此处是想要作何?
师知苧蹙眉看向赵凿。
赵凿似乎也看见了她,身子一下就立起来。
如此这般僵持也不好看,但若是让宁王亲自下马去寻顾蕴光,这等掉脸面之事,他定是得做不到。
幸而对面轿中的人似乎睡醒了,懒散的腔调从里面传出来。
“赵凿,让。”
“是。”赵凿调动马车,让出一寸路,然后大剌剌地驱着马车先朝前行去,根本没有留给宁王行路的机会。
马车行至师知苧这方,突然停了下来。
为了防止她的马车被驱走,赵凿用手中的长戟卡住她的马车。
而师知苧却在马车驶来时已经将车帘放了下来,当马车停在一侧,她心生不安。
果真,窗沿被敲响了。
“五儿跑得甚远。”
从车帘外传出青年惺忪懒倦的声音,透着疏离与冷意。
师知苧眉心微颦,攥住膝上的裙裾,不安蔓延。
从对面马车继续传来声音,如同是从炼狱中爬出来,带着森然的寒。
“我在侯府等你。”
话音落下,赵凿便将长戟抽出,驱使着马车往前行。
待到那嚣张的马车驶远后,宁王的马车继续朝前行去。
因只是两句话的时辰,众人并未发觉不对,但师知苧的心中的不安却在扩散,忍不住猜测此间的话是何意。
平静驾驶几步路后,赵凿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对着里面的人问道:“爷,可还需要去宫中?”
马车的帘子垂挂,偶有几缕柔光从缝隙照进来,里面的青年面容如雪,神色冷然,唯有额上还留着拇指大小的结痂,不损俊美,反添几分风流肆意的野性。
骨节分明的素白手指单撑在侧脸,闻言外面传来的话,鸦黑眼睫轻颤,殷唇微启地道:“去。”
“是。”赵凿得令后驱着马车前去。
另一侧,师知苧一路都在猜测方才顾蕴光所言的话。
当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她才暂且压下不安的心。
大理寺早就被上头人打过招呼,看守师府一行人的狱卒皆在外面。
宁王没有跟进去。
诏狱中并无想象中那般艰难,尤其是女眷这边,被褥、枕头都干净无异味。
师知苧先进去看了秋姨娘。
秋姨娘猛的看向进来的师知苧,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牢门铁链被打开,她才确定是女儿。
“知知!”
“姨娘。”师知苧看着眼睑面黄肌瘦的女人,鼻尖一酸,几步上前将秋姨娘抱住。
秋姨娘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将她的脸捧起,本是想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但左右看了看,秋姨娘注意到她脖颈外有行刑过的红痕,眼眶霎时一酸:“我苦命的女儿,他们对你行刑了吗?”
师知苧被宁王妃带出去,师府众人皆不知晓。
不想让她担心,师知苧摇摇头:“姨娘我无碍,倒是你在此处过得可好?”
秋姨娘含泪点点头,指尖抚摸她脖颈上的伤疤,心中痛如在滴血:“姨娘无碍,此处的人并非那般无礼。”
眼能看的地方尚且这般多,不能看见的地方她简直不敢想。
“姨娘别哭。”师知苧伸手擦着秋姨娘的眼泪。
“不哭,不哭了。”犹恐女儿担忧,秋姨娘忙将眼泪止住,“知知是如何进来的?”
师知苧隐去在外的那些事,只告知秋姨娘自己如今在宁王府。
秋姨娘闻言神情一怔,随后便想起师府女眷,如今可随意被人要走身契。
女儿如今不再是良籍,而是旁人府上的奴婢。
秋姨娘心中微痛,却又觉得与其在诏狱中不知最后结果如何,能活着在外,也甚好。
她含泪问道:“宁王府可待你好?”
师知苧点头:“姨娘,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的。”
罪臣如何救?除非是此事翻案,但此事绝无翻案的转机。
秋姨娘怜惜地摸着女儿的头,眼中闪过决然:“孩子姨娘知你重情重义,此番我定然是劝不动你不管师府,所以若是能有机会,你便去昆山寻府主大人吧。”
没等师知苧讲话,秋姨娘继续道:“知知,你先听姨娘说,府中深陷牢狱中,如今恐怕难以逃离处罚,虽你自幼长在姨娘身边,但你也知晓并自己并非是姨娘亲子,我是从昆山来的,是中玉府主府上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当年大人来昆山相遇小姐,后来离去后,小姐怀有了身孕,府主得知后便于小姐断绝关系,所以怀孕的小姐带着我来到千里之外的京都,但小姐后却因为忧思过重难产而亡,之后大人便将我给抬做姨娘,抚养你。”
师知苧从未听闻过这些往事,虽知晓姨娘并非是亲娘,但从未想过亲娘竟是昆山中玉府主之女。
秋姨娘继续道:“知知,宁王的律法定修,触犯朝中多少人的利益,那些人不会动宁王,但大人绝对是首当其中的那个。”
“若猜测没错,之前推出实行的律法出了不少纰漏,那些人将这事推至大人身上,冤屈如若不能洗刷,虽不至于株连九族,但革职流放只怕是少不了。”
早在很久之前,太子方并不同意律法变动,而宁王却以百姓利益为由,带头联合上书给圣人。
如今出了纰漏,宁王再如何都是圣人之子,所以这件事必须需要有人来承担,这般便落在师御史的身上。
所以当时随君深陷谋害一案中,哪怕证据不足也还是锒铛入狱。
秋姨娘拭泪道:“知知,府主当时虽怨小姐,可却也是疼爱她的,当年小姐负气离去,这一路府主都派了人保护,只是后来……”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泣声道:“小姐当年留下的信物,有一块琳琅玉佩,上面有小姐亲手刻的你的生辰八字,姨娘并未放在府中,就在长宁街的那湿巷中,你若带着玉佩前去昆山,寻中玉府主大人,请他相助,说不定能救下几人。”
就算不能救下人,那师知苧也不会再一辈子当奴,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
担忧师知苧倔强,非得留在京都受苦,秋姨娘握住她的手,目光恳求:“吾儿,小姐当年最后悔的便是选择与府主断绝关系,可又无颜面回去,府主亦是拉不下脸,所以小姐死之前都还念叨昆山与府主,你就当姨娘求求你,带着玉佩去昆山寻府主,替小姐完成临终前的遗愿。”
听完秋姨娘的话师知苧已经猜出她的意思,眼中浮起朦胧水雾,咬着牙道:“姨娘放心,我定会去昆山寻中玉府主的。”
也会回来救师府的。
秋姨娘抚摸着她泪痕斑驳的脸:“辛苦吾儿了。”
师知苧也知道事已发生,也无回旋之地,而且眼下也并非是伤心之时。
从秋姨娘这边离开后,师知苧又去看了长姐与父亲,还有平素交好的弟弟妹妹,见这些人皆无事才依依不舍离去。
出去时,诏狱外的天已昏黄。
宁王见她双腮泪痕未尽,递过去一张锦帕。
师知苧没有拒绝,接过来低声道:“王爷,我能否晚些时候再回去?”
宁王道:“你要去何处?我陪你去。”
师知苧摇摇头。
宁王并未再强迫,而是让身边的人跟在她的身边。
师知苧先是去了长宁街将刻有自己生辰八字,还有名字的琳琅玉佩寻到,底下还有几封娘亲当年写得昆山的书信,她都当做信物小心翼翼地藏着。
拿完信物,她辗转又去了另一个小苑。
爹爹在很久之前曾有预料可能会有今日,早已经提前藏好了,他亲自批注、推行的最初律法样本,还有账本。
上面皆明细地写着所有明细开销,并无任何贪污与暗自修改的证据。
但师知苧前去寻师御史所言的账本这些物什,却早已被人挖空了。
谁会将寻到此处?
师知苧心绪不宁地离开,回到了宁王府。
回去时,宁王早已经入宫了。
刚进院子,紫苏便行来,道是宁王妃寻她。
师知苧谨慎地将琳琅玉佩系藏在身上,随后便跟着紫苏过去。
……
华灯初上,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金玉盏,壶觞,瑶浆味氤氲,君主坐上方,底下皆是朝中重臣,太子、宁王,皆在此。
圣人刚得天降图璧,神色正是欢喜,当众夸奖献宝的顾蕴光,随后吩咐身旁的宫人将图璧呈来与众人共乐。
巴掌大小的一块图璧被装在四方琉璃盒中放置在中央,上面图案色彩斑斓,‘天下共主,寿与天齐’这几个字清晰可见。
传言这图璧是当时顾侯爷被围困在边关,本是穷途末路之际,结果它从天而降,恰好砸落在敌军头上将其砸死,这才赢下一战。
此物是神谕,是命定给帝王之物,奉承至圣人手上,无疑是在告诉天下百姓,天下共主在大庆,是庆帝。
众人皆恭维,就连太子也不例外地盯着图璧看,眼中满是兴味。
唯独姿态散漫,懒倚在座位上身着玄袍金冠的顾蕴光,下颌微扬地乜斜对面的宁王。
他殷红的唇瓣洇上酒渍,仿若皎如玉树临风前,眼底泛着阑珊的醉意,带着京都少有的醉玉颓山之美态。
手中金盏微抬,遥敬宁王一杯。好似之前在外的纠纷不曾存在过。
顾蕴光仰头饮下一杯,上方的圣人声音落来。
“蕴光,阒关前恪守十年无敌军来犯,是该赏,还又带回神谕,不知你现有何想要的?”圣人饮下几杯酒,兴致高涨地说道。
太子接过话笑着调侃道:“回陛下,成家倒还不着急,不过的确有看上的。”
“这…是哪家女郎?”圣人闻言话一顿,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
再是不情愿圣人还是在心中盘算,场中大臣那些会对淮南王有利,掌管天下兵马,倘若儿子再娶个重臣之女,恐怕要不到几年这天下就该改名了。
顾蕴光目光微瞥下方的宁王,对着他莞尔露出堪称恶意的笑,仿佛披着漂亮斯文外皮的恶犬。
宁王见那一笑,心生不安。
“臣回京时,打马入长安无意在道上遇一女子,见之甚是欢喜,转身欲寻时已不见芳影。”顾蕴光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似随口说道。
圣人因为他是要求重臣之女,没有想到竟是寻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郎,心中松下,“如此若蕴光喜欢,届时若两情相悦朕亲自为你赐婚。”
“谢过陛下,不过臣暂时不欲想成家之事,而且那女郎臣已知晓是谁。”顾蕴光说道。
不成家,却偏生在此时提及。
圣人目光望向下方的青年,唇红齿白,颇有几分当年皇姐之貌,俊美得相得益章,不过却都是表面。
这些年听过不少从阒关前传来的消息,虽驻守多年,但这些年放肆的本事不见退,依旧生得一副嚣张肆意的心,尤其冲动,与远在晋中的淮南王完全不一样,注定翻不起什么水花。
圣人敛下心中的所想,脸上温和地问道:“可是哪家女郎?”
“师御史庶三女。”太子接过话,与圣人笑道:“今白日蕴光还与儿臣说过,在路上又遇见那女主,但她被宁王请去府上做客。”
太子神情露出遗憾。
圣人听见前面那女主乃庶女,心中正想的确当不了正妻,后又听见后面一句话,脸上的温和降下去。
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的下毒之案,目光忽地扫至下方的宁王。
宁王一见圣人目光,便知顾蕴光为何在此提及此事,师御史深陷谋反案中。
眼下顾蕴光当众说看见他前去接师知苧,便是向众人暗示师府早已搭上宁王府,但若只是这样倒是轻的。
宁王神色暗下,晦涩地看着对面看似无害的人,心中却明了。
他借由圣人的话顺水推舟,表面毫无痕迹的在生性多疑的圣人面前提及,那便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甚至还会将之前下毒谋害之事,联想至他的身上。
宁王再看向上方的圣人,果然眼底流露着怀疑。
宁王压下心中情绪,起身俯拜道:“的确有此事,不过是王妃身边缺少懂礼数的婢子,便去太后懿旨,是挑选了一女子。”
“是吗?”圣人神情晦涩,看不出什么情绪。
“回陛下,的确如此。”宁王垂着头。
圣人沉默不言,场面气氛隐约变得有些古怪。
众人皆知宁王这些年不得圣人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其母身份低微,还因当年宠幸宁王生母后导致了皇后自杀。
所以这些年宁王才会步步为营,半分差池都不敢犯。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不敢出,唯有下方主动挑起事端的顾蕴光。
他甚至在脸上带上了困顿,半寐般觑地扫过跪在中央的宁王,瞧不出什么喜色的情绪。
这般诡谲的气氛仅维持了半盏茶的时辰。
圣人脸上破冰,执着手中的金盏,似笑非笑地道:“嗯,红缨难得喜欢一个人,蕴光也是,这倒教朕不知如何是好了。”
众人听圣人亲昵地唤红缨,突然想起来宁王能走到眼下地位,全靠的是当年誓死求娶魏氏长女,现在却又接着王妃之名光明正大的私会旁人。
如此表里不一,实在不堪。
宁王听完圣人的话,心中微沉,看似是在询问,实则是在逼他抉择。
“父皇,依儿臣之见,蕴光才当真是难得看上一人,虽是个庶女当不了正妻,好歹也能让蕴光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太子不嫌事大地出言。
一出口便是荒唐话,众人已习惯了。
而这句话也恰好说至圣人心坎。
虽淮南王手握重兵,但这顾蕴光却实打实是皇姐唯一的儿子,幼时又长在膝下,再是如何有会偏向些。
心中另有思量,圣人斥看了一眼扶不上墙的太子,随后转头说道:“既然是红缨待着无趣,可入宫去陪太后,正巧身边也缺个知心人。”
没再议论顾蕴光娶妻之事,师知苧就身份低微,更何况是个罪臣之女,圣人并不打算让顾蕴光娶,就此掠过此事。
宁王坐回位置,来时的心情已荡然无存,晦涩地看着对面的人。
顾蕴光眼含绛河,玉面上染上几分醉态,对着他莞尔一笑。
宁王读懂笑中的意思,他这是收的顾蕴光第一份小礼,先当众断了他与师知苧的姻缘,还让圣人对他产生怀疑。
思此宁王心中翻涌,借着饮酒掩饰险些失态的情绪。
宴会至之尾声,圣人薄醉,在场众臣面带酣畅而归。
宁王一出宫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回府。
顾蕴光脚步徐徐地与太子行在后面。
太子满是兴味地觑看那都透着慌张的马车,笑道:“蕴光,瞧,这厮急了,这次下宴都装不下洋相了。”
顾蕴光收回视线,不置一词。
“早知那师府的三小姐对他有些作用,孤当时就该先一步将人抢了,好教他也感受感受这般滋味。”太子说得有些切齿,语气带着醉意。
“想安悦对那谢岐宴是百般关怀,甚至还求到孤这里来了,被是气的,如今见宁王这厮也是一样,心中现在是倍感畅快啊。”
听不下去这些陈年旧事,顾蕴光寻了个理由离去。
上了马车后,顾蕴光将头往后微靠,马车轻轻地摇晃,似也晃出了几分醉意,脑中莫名的突然想起了一人。
单手揉着额,声线喑哑地问道:“人带回去了吗?”
驱车的赵凿回答:“回爷,应该已经到了。”
顾蕴光闻言,揉额的手一顿,喉结轻滚,“嗯。”
夜色微凉,马车将停放至王府门口,宁王便脚步蹒跚地从上面跌落。
宁王扶开扶着自己的人:“人呢?还在王妃那儿吗?”
下人答道:“回王爷,下去您离去之后,王妃便将人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宁王转去别苑的脚步一顿,倏然回首,死死盯住回答的下人。
“是的,王妃道三小姐想走,说是在外面对顾侯爷一见倾心,王妃做主将人送去顾侯爷的府上。”
下人的话音甫一落,便见主子脚步蹒跚,双眸泛着醉红的赤色,直奔往外。
将将落府的马车上的马儿被解了绳,宁王翻身上马,谁也拦不下的一路奔疾前往侯府。
月色渐浓,四进古建府邸,亭台楼阁,飞檐黛瓦,处处雕梁画栋,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奢靡地用金箔纸贴绘着壁画。
赵凿将脚步微蹒跚的顾蕴光扶至内屋,随后唤府中下人备热水,燃熏香。
吩咐完这一切后,回过头本是要询问,府中被送进人之事。
却见青年似只懒恹恹的冬眠的雪白犬兽,颀长的身躯蜷缩软榻上,眉宇染着微醺的醉意,瞧着格外无害。
“爷。”赵凿欣赏两息,忙上前低声询问:“三小姐连同她的身契一道被宁王妃送来,若是宁王一会儿前来抢人,奴该如何做?”
毕竟是个王爷,做得太过了,圣人面上也过不去,所以赵凿一时半会拿不准。
顾蕴光困顿地掀开泛着水渍地眸,涣散地盯着梁顶的恶兽,唇微动:“等。”
“是。”赵凿领命行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收老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