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疯了——被江淮吓的。
既然江淮说了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赵家,那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这一切都是江谨言造成的,他下大狱了江谨言也别想好过!
江小舟被赵宇推得一个踉跄,大吼一声:“赵宇!”
江谨言趴在担架上,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赵宇向自己冲过来,他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头。但下一瞬,预想中的痛苦没有传来,倒是响起了一声惨叫。
“啊——!”
江谨言放下胳膊一看,原本还如饿虎扑食一般凶狠的赵宇,现在已经躺在墙根捂着腰直叫唤了。
原来江淮早在赵宇挣脱开江小舟的手时就瞬间做好了准备,在他扑过来时,她陡然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侧腰上,直接把人踢得滚了出去。
她前世为了拍打戏,也是练过几天拳脚功夫的。
“公子你没事吧!”江小舟赶紧跑过来检查她和江谨言的情况,至于真的有事的赵宇却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江谨言有些焦急地扭头看向江淮,下意识想起身,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了屁股上的伤处,痛得他冷汗直流,只能一声不吭地趴了回去。
江淮被江小舟搀扶着,眼珠子一转就屈起一条腿来,单腿蹦跳着,委屈巴巴道:“疼。”
江小舟忙问:“哪儿疼啊?!来,坐下坐下。”
江谨言闻言眼神一变,想开口关心一下又顿住了,抿了抿唇没问出口,只是眼神一直随着江淮移动。
他没想到,自己又被江淮救了一次。
前几日,江老爷和江淮来请他回江家时,他没给什么好脸色冷漠拒绝,如今想起来内心里升起了几分愧疚之情。
无论如何,没有江淮,他现在应该已经挨了三十大板被丢进大牢了,江淮不但救了他,还一直对他笑脸相待,他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知道感恩。
况且,他之所以未能及时赶来县城查看成绩,乃是因为他的养父母一家收了赵家的银子,将他锁在了屋里,他好不容易才掀开了茅草屋顶爬了出来。
在这之前,养父养母一直想要将他入赘给田员外当上门女婿,若他真成了赘婿,那他也失去科举资格了。
他也曾想过离开遂州,但科举需要查祖上三代,他的户口在养父母家,跑得再远都是黑户。
若是继续留在遂州,他难以想象他会遭遇什么,养父母一家、富岳书院、赵家都不会放过他。
而这一切,江家都可以出手帮他轻松解决。
想到这里,江谨言神色一暗,他觉得自己经此一遭,似乎真的变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冲动行事。
但……他又隐约觉得这并不是坏事。
江淮不知道江谨言在想什么,她被江小舟扶着坐在旁边椅子上,这才道:“腿疼,刚刚踢到脚趾了。”
江小舟苦着脸,“公子,都怪我没把他抓住,我现在就去打他一顿!”
江淮拦住他,“不必了,没伤到人,等会还有三十大板等着他呢,何况这是在县衙里,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我们是那种没有教养没有人性的人吗?那与畜生有何区别?”
趴在一边的赵宇脑门子的筋直抽抽,傻子都听得出来江淮是在说他,但他不敢开口反驳半句,方才的全力一击耗尽了他的勇气,他想到等会上公堂后要面对的一切就害怕得打摆子。
江小舟:“哦……”
江谨言心情复杂,嘴唇动了动,认真道:“方才的事,多谢。”
面对江谨言,江淮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保护哥哥是我应该做的!”
江谨言敛下眸子,“你的脚伤得重吗?”
江淮摇头:“没事,问题不大。”
江小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公子,你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可不领情呢。”
江淮笑了笑,眼睛眨了眨摆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
“唉,是我的错,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人生厌了,可是我真的好想有个哥哥,别的孩子都有哥哥,就我没有,有人欺负我了,都没人给我出头。”
在背后恶狠狠盯着江淮的赵宇真想吐血,就你小子这家底儿这脾性,谁能欺负得了你啊?!
江淮说着偷偷用眼角余光瞄着江谨言,见他表情很微妙,十分纠结的样子。
江淮暗自得意,想她的演技不说登峰造极,也至少炉火纯青,再加上她这幅无辜懵懂又带着婴儿肥的白嫩脸蛋,骗骗江谨言这种纯情小少年,岂不是手到擒来。
她明显感觉江谨言的态度开始动摇了。
这时衙役把富岳书院的山长和其他相关人员带来了,黄大人又重新升堂问案。
因着江淮在场,加上天色渐黑,黄大人也不想耽误时间,迅速就判了案子,赵老爷一家判三十大板和蹲大牢三年,几位夫子被革职和革除功名,以及其他一些相关人员也被判了大大小小的罪。
入夜后雪下得大起来,华灯初上,看够了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归家,江谨言被江家下人抬着出了县衙,上了马车还能清晰听见县衙里传来被打板子的惨叫声。
江家的马车奢华又宽大,足够放下一副担架,把江谨言安顿好后江淮也爬上马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江小舟和江家家丁也爬上后面一架马车。
江淮敲了敲车门:“走吧,去医馆。”
马车哐哐跑起来,车内挂着灯笼,火光随着马车跑动而摇晃着,江淮蹲在江谨言旁边翻箱倒柜。
“哥,糖炒栗子吃不吃?”
“蜜饯吃不吃?”
“茯苓饼吃不吃?芝麻糖呢?”
江淮把一样一样东西堆在江谨言面前,江谨言呼了口气,淡笑着轻摇头,“多谢,我还不饿。”
趴着吃东西实在不雅观也不方便,但其实他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了,嘴巴干得爆皮,喉咙里也发干发哑。
下一瞬,一个水囊递了过来,饮水口对准他的嘴:“那先喝点水,饿了吧,我都要饿死了,等会儿回去吃好吃的……啊不对,你要吃清淡点有益于恢复伤口。”
见江淮说着就要喂他喝水,江谨言赶紧伸出手接住水囊,“我自己来吧。”
江淮松开了手,蹲着看他喝水,几口水下肚,江谨言感觉自己好受了许多,但江淮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江淮摇头,认真道:“我不能吃独食。”
江谨言:“……那我也吃点。”
“好诶!”江淮顿时露出笑来,挑挑拣拣着,“你想吃哪个呀?”
被江淮的笑感染,江谨言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很快就到了医馆。
江家家丁早就提前来遂州城最大的医馆预定了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马车还未抵达医馆时,医馆的大夫、学徒、伙计就严阵以待着。
江谨言一下车,立马被人七手八脚地像一阵风一样抬进了医馆后堂。
江淮跟在后面喊道:“哥!别怕!我就在外面陪你!有事你就叫我!”
江谨言轻轻闭着眼睛,不想叫旁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今日他经历了大落大起,还第一次经历了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
他趴在床上,几位大夫为他脱下衣服,擦洗伤口和上药,他疼得满头大汗,脑子却不停回想的是白日里发生的事。
他想他要是不答应回江家,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江淮的恩情了。
江淮被医馆老板恭敬地请到一间屋子里,并奉上各种茶水吃食,医馆的后厨里也为江谨言煨着适合病人吃的药膳。
江淮舒服地躺在躺椅里,一边前后摇晃着,一边问江小舟:“你说,今日我们忙了一天,成效如何?”
江小舟正在大口扒饭,闻言啪地一下放下碗,振臂道:“当然是非常好!我要是他,肯定哭着喊着要为公子你当牛做马偿还你的恩情!”
江淮挑眉道:“这么说你确定他会同意回江家了?”
江小舟老神在在道:“当然了,他要再不回的话,岂不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到时候我只能把他打晕装麻袋里带回去。”
江淮呼了口气,吩咐道:“那可以给我爹爹传信了,就说江谨言的事我办妥了,但是还要善后下,过几日再去潼川府与他汇合。”
江家下人应道:“是,公子。”
江淮摸摸下巴道:“但是我觉得,以他的性子,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口,还需激他一下。”
毕竟江谨言是个性子很要强,自尊心也很强的人,前几日他才坚定地拒绝回江家,今日就因为挨了板子就答应回了,难免会觉得自己丢了面子难为情。
毕竟是年轻人嘛。
江小舟从碗里抬起头,“怎么激?”
江淮笑道:“这好办,你就瞧我表演吧。”
半个时辰后,后堂的门开了,几个医馆的伙计抬着江谨言出来,他睁开眼就看见檐下站着江淮。
江淮微微低着头,一边抹着脸一边问大夫:“大夫,我哥哥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筋骨呀?会不会落下病根啊?什么时候才会好呀?他今晚要是痛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止痛的药啊?”
见江谨言出来了,她立马扑过来,满脸担忧地问:“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江谨言轻轻摇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凝神问:“你眼睛怎么红了?”
当然是拿厨房里的葱熏了熏,又狠狠揉了半天的效果。
江小舟在一边夸张叫着:“公子担心你呗,还为你求神拜佛呢!他一直守在这外面,半点都不肯去休息!”
江淮继续装模作样,“这是当弟弟的该做的。”
江谨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轻声道:“放心,我没事。”
他最开始也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伤到筋骨,若是落下病根行动不便,也会被科举除名,好在只是皮肉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江淮的关心,还是让他整个人都感觉暖暖的,原本竖起高墙的内心也开始变得柔软。
江淮通红的眼睛像印在了他的心里一样,叫他的心轻轻颤动着。
江淮破涕为笑道:“那就好。”
她自然地拉住江谨言的手摸了摸,心疼地看着他手上的冻疮和老茧,真心实意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江谨言没说话,以沉默应答。
江淮呼了口气,捏紧他的手道:“所以,哥,跟我回江家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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