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的纱幔轻微浮动,无意地显露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她半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微地喘着气,手边放着一罐膏药,似乎···身下还躺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声响,那一床被褥却皱巴的可怜。
“殿下···”王其芝提了一个食盒,本着打探虚实的心思,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么一幕,作为府中老人,他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谁许你不经通传就进来的?!”骄矜的女声,听起来却完全变了味。
为什么会有一种好事被打断之后恼羞成怒的感觉。
江盛娆默默地尴尬了一秒,起身挡住了中年男子探究的视线,脸色愈加冷淡。
“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几日刚回府中,心中惦念着殿下,便想着给殿下送些民间的风味小吃。”王其芝心里一沉,连忙磕头认错,连带着脸上和煦可亲的笑意都收敛了几分。
作为殿下身边的红人,他的进出向来不必通传,现在才几日功夫,府里竟是变了天了。
王其芝不敢多有辩驳,只能怪自己一时大意,他几番盘算,好不容易叫殿下厌弃了将军府家的大公子,倒是忘了还有一个鲜有传闻,一直养在深宅的小公子。
现在细想,这养在深宅,本就存了不少难言的隐秘。
江盛娆一听到风味小吃,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你把吃的留下,以后未经通传不准擅自进入本宫的寝殿。”
王其芝点头应是,忙不迭地将糕点逐一摆到桌上,趁着侧身的功夫,飞快地往床榻上扫了一眼,可惜只隐约看到些微清秀的轮廓,还有那只搭在少年胸腹上的手。
他眼下不敢再过多逾矩,拎着食盒便匆忙告退,走了没一段路,却迎面碰上了张苓。
要说张苓,虽然两人同为府中总管,但是王其芝的风头在平日里都是处处压过他一头的。
只是现在却难说了,王其芝瞧着张苓春风得意的模样,故作平静的神色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
“哟,这不是王总管吗?怎么这么快就从封地回来了?”张苓手捧着一个玉盒,不动声色地堵住了王其芝的去路,笑得极为招摇。
“张总管这回倒是没看走眼。”想起以前张苓自作主张献的那些个“美人”,王其芝冷笑了一声。
“哪里~比起王总管,终究还是差了些的,连桃衍那样的姿色都能捧到殿下眼前。”
“光长了一张漂亮的脸,食之无味,是不会长久的。”王其芝讥诮道,凭他对主子的了解,一个富裕出身的少年而已,又才十五六岁,在床上根本不懂得如何讨好女人,没一阵子殿下自己就会厌了,就算一时棘手,也根本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
“可惜啊,殿下的喜好是会变的。”张苓走近几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那些苦心栽培的艳|俗男子,恐怕是再也入不了眼了。”
张苓满意地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犹疑,也不再多作停留,领着一众侍人趾高气昂地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顾照宁,你别乱动了,行不行?”少年的双手刚刚被女子用一条丝缎束起来了,江盛娆又开始继续未完成的事情,她伸手熟稔地向上掀起少年单薄的亵衣,才刚露出一片平滑结实的腰腹,少年就又不听话了,他虽然不能像之前那样一把将她推开,但是江盛娆手上的膏药抹了半天也没能抹到少年小腹上那几道不知道裂过几次的伤口上。
少年很抗拒她,一头墨色长发在挣扎过后凌乱地铺散着,那张漂亮的脸因为没好好吃饭显得越发清秀苍白,上扬的眼尾泛红,睫毛被泪珠打的透湿。江盛娆挫败地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少年脸上倔强脆弱的表情,干脆坐到他的身上,手脚并用按住了他。
“别怕,我就是给你抹个药膏,叫你别双手抱膝躲在角落里,你每次都不听,这伤口都裂了好几回了。”江盛娆觉得自己这个反派人设真是吃亏,明明做着老妈子般的事情,整天对着顾照宁絮絮叨叨的,连手都没怎么摸过,结果被别人传出去就画风一转,成了夜夜笙歌。
想到这个,江盛娆还有更烦心的,府里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外头去,中途也不知道是谁在添油加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什么原将军府家的小公子真可怜呀,贬入奴籍之后,不知怎么又被皇女厌弃,现在成天被铁链锁在破草屋里,才十五六岁,就要天天伺候一些粗野下作的女人···
嗯,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版本非常符合书里原本的剧情,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的好吗?!顾照宁现在脸色这么苍白,人这么单薄并不是被各种压榨过度,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好好吃啊!!!天辣,这黑锅实在是太沉了,她真的只对他做过一次坏事,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再让他和任何雌性生物接触过,并且已经在诚心悔过了···
江盛娆嘴角微晒,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葱白的指尖流连在少年平坦的小腹上,无意识地打着圈儿,一圈又一圈···
她正一个人想那些破事儿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少年略微急促起来的气息,以及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儿。
直到少年形容狼狈,江盛娆似乎都能隐约感受到与少年那张冷淡的脸完全不符的热情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视线又好巧不巧地落在少年不断起伏,光洁如玉的胸膛上。
“顾··照宁···”
那句“我不是故意的”还没等说出口,下个瞬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殿内响起一道十分引人遐思的低|哼。
张苓耳尖,立在寝殿外就听见了,他连忙拦住进去通传的侍人,嘴边扯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便施施然地折返回去了,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嘶···”江盛娆伸手捂住自己的额角,狼狈地从床榻的另一边爬起来。
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江盛娆捡起那条已经断成两截的丝缎,她厚着脸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慢慢地朝少年经常躲着的那个床角靠近。
“···你的手没事吧?”江盛娆对着裹成一团的被子轻声问道。
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回答她。
江盛娆已经习惯了和少年相处时这种自说自话的日常,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嗯。
这位书里面一出场就心狠手辣,腹黑深沉的男主,真是万万没想到年少时的性格是这样的。
又软又倔又好骗。
江盛娆完全吃透了他的个性,如同抽丝剥茧般地扯开被褥,中间还暗自使劲儿,终于才在一片快要晃花眼的捻金银丝大牡丹中勉强看到少年的脸。
他屈膝紧紧地抱着剩下的被褥,窝在角落里,低着头发出小动物般绝望的抽气声,如丝缎般的长发弄得乱糟糟的,毛茸茸的,小扇子般的睫毛湿漉漉地低垂着,仿佛只要稍稍扇动几下,眼泪就会啪嗒啪嗒地滴在被面上。
江盛娆心里一软,默默收回拉扯被褥的爪子,轻声解释道:“嗯···其实是正常的反应,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他就··容易··”
江盛娆发现有越描越黑的趋势,她选择放弃···
少年低着头,角落里的阴影遮住了他俊秀的眉眼,也让人看不清表情。
静默半晌。
忽然床底间突兀地响起吱嘎吱嘎的声音,然后又趋于平静。
江盛娆重新上床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串冰糖葫芦,晶亮的冰糖包裹着一颗颗红艳艳的山楂,她刻意地晃了晃,似乎在等着嗜好甜食的少年主动上钩。
但是根据多次失败经验总结,主动是不存在的。
她从被褥中捉住了少年的手,还没把糖葫芦递到他手上,就莫名其妙地跟那双琥珀色的凤眸对上了,少年的眼底还泛着泪光,看上去雾蒙蒙的。
“顾照宁,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包括我自己。”
江盛娆说完自己就醉了,也是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肉麻中二的话来,而且语气竟然找到了一种怪异的像是哄骗小孩子的温柔声调···
少年也不知道是听到没有,还是没有听到,他低着头望着江盛娆硬塞过去的糖葫芦,拿着竹签儿的手的修长白净,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