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七皇子眨了眨眼睛,视线往外移。
显然他这几天一直宅在屋子里,生了闷意。
“我正要去圆月楼接淮竹回来。”
余祈想了想,“七殿下要不先返京,我在兰城没什么手段,恐怕护不住殿下。”
七皇子虽说住在这里。
但日常开销都是他自己拿簪子抵的。
见对方要赶他走,七皇子皱起来脸,面露受伤,“可才来兰城没多久,本皇子还不想走。”
“余姑娘先去接人,容我再想想吧。”
余祈点头,见安排好的事情准备妥当,这才坐上马车去接人。
她这几日没见小花魁,让小花魁受委屈了。
连她送出的信件,对方也都不回复。
但好在人在花楼,安全着的。
余祈索性也就先忙着这边的事情。
至于夜若烟说的那一系列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的小花魁,就是最好的。
马车停在花楼门口。
还没下去,就听见议论纷纷,大多都是往她这里张望的。
车帘掀开,余祈哪怕才下来,也听见小倌们的动静,他们看向她的表情,像是瞧见什么负心汉一般。
余祈:?
她有些懵懂地进了花楼。
那些细碎的声音愈发清晰。
“淮竹就是瞧错了人。”
“几日都不来,原先还以为是什么深情女子,现在看来也是一路货色。”
“虽说三夫四侍是正常,可好歹如今是追着人的,怎么又中途带别的男子回家。”
“还说三道四的。”
“幸好她看上的不是我们。”
余祈听着脚步没有停顿,但心头还是升起来了几分疑惑。
她这三天很忙的。
但也没有和底下小倌理论的心思。
传闻向来如此。
风风雨雨的。
一个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在小花魁屋外驻足,她与青饮打了个照面。
青饮瞧着她倒是亮了亮眼,眼底闪过惊喜,替她敲了几声门,得到淮竹应允后方才打开门让她进去。
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来到案桌前,看着小花魁握着笔勾勒出的墨色痕迹,“在写什么?”
“姑娘不觉得淮竹奇怪吗?”
小花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视线平和地落在纸张上,“只是花楼小倌,却会识字写字。”
“不是楼里教的吗?”
“淮竹以前是罪臣出身,年幼时便学过一二。”他停下笔墨,随意地搁置,转眸与她对视,“余姑娘如今知道了我的身世,也不介意吗?”
余祈没有犹豫,“不介意。”
她的语气总是如此温和。
像是只要是他,什么都是次要一般。
让人无力抵抗这份温和。
“淮竹有见到我给的书信吗?”余祈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理会。
既然是识字的,那应该也是看得懂的。
“是不是衔玉没有交到你的手里?”
“原以为姑娘没收到书信。”
他似有若无地垂下视线,唇角勾出清浅的笑意,“会早先来见淮竹。”
原来是这样。
余祈恍然大悟,“实在是有些忙,抽不开身。”
“圆月楼里的传闻我听到了,想问问你和夜若烟,是什么关系?”
虽然她个人倾向于相信小花魁,但老鸨的压价也有些解释不通。
难不成是怕她听信了夜若烟的话,不想替花魁赎身?
不过这种关系也难以说清楚。
就算小花魁骗她,估计她也会信的吧?
但她对这种事情比较介意。
还是问过本人比较好。
毕竟是真心打算把小花魁拿来做夫郎的,有隔阂的话恐怕两人都会很难受。
美人微俯下身,与她近了距离。
指尖勾起了她脸颊一侧的碎发,帮她挽在耳后,“如若淮竹说,与她没有半分逾距,余姑娘会信吗?”
“信的。”
余祈见小花魁说清楚,弯眸接着说,“淮竹也可以不用叫我余姑娘,叫我的名字就好。”
“这会来,也是想接你回去的。”
她说完意识到这样的话有些仓促,又问面前清冷漂亮的美人,“和我回家,可以吗?”
实在是这种类型的美人。
让她没办法不沦陷。
好吧,这种清冷性子加上惊为天人的面貌,她不心动都难。
尤其是在美人生疏地做出暧昧举动时,她就愈发难以压抑心底的欢喜。
不过也算睡过了两晚。
虽说是无意识地抱了对方,但如若她不负责的话,好像有点不合理?
余祈自认不是薄情之人。
她心情其实也有些忐忑。
虽然是砸了钱的,但小花魁未必选她就是最好,一来是不清楚她的背景和身份,二来是有清楚背景的官家小姐在追求他。
除了对人好,她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了。
但这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不对他好,那嫁过去总不能是为了受虐吧?
余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还没等到她自己想出来什么为自己拉票的话。
就见美人极轻地点了下头。
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细细密密地占据了她的心头,引得心口发麻,勾出来一些愉悦的情绪。
像是尝了一小口白糖。
余祈弯着眸,但想起来昨日去问过的事情,面色也有些惆怅,“你的籍贯一时难脱,所以可能要晚些再给你婚书。”
“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虽然小花魁恢复了自由身,但是罪臣之子,律法规定做不得正夫位置。
也就得想办法脱罪籍成为良家百姓。
美人听着她的话,唇瓣轻抿,“做小侍,不用婚书也可以的。”
他只当余祈对这种事情不太了解。
“只要姑娘家中正夫点头,淮竹便能直接入府。”
“没有正夫,想让淮竹做正夫,不可以吗?”
她个人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
哪怕是穿越到了女尊世界,也没有要多娶几位夫郎的心思。
见小花魁似乎还是不信。
余祈无奈:“总之,淮竹既然点头了,就先和我回家吧。”
她朝美人摊开手心。
见对方安静地搭上来手,握住后,她轻声咳嗽了下,门外的衔玉进来,递给她物件。
她用另外一只手拿起来那些纸。
“怕你之后不适应,所以替你身边的青饮一起赎了身,这些给你。”
得了余祈的眼神,衔玉出了门。
没一会就响起来唢呐声,鞭炮噼里啪啦,听着像是花楼外谁家有了喜事。
一般只有正夫和侧夫才有这样的待遇,或者是非常得宠的贵夫,倒是也能坐轿子入府。
代表了妻家的重视。
余祈扶着小花魁入轿,面上的斗笠垂落下来白纱,眉眼的清冷若隐若现。
原本还对余祈有意见的小倌见到这番场景。
顿时惊住了。
哪怕是贵夫,那也是不同寻常的珍重之意。
以至于他们这时生不出对余祈的不满。
毕竟女子三夫四侍是正常的,就算中途找了新欢,也顶多是让人心底难受而已。
但贵夫可是实打实的名分。
就连平日里跟在花魁身后的青饮,也跟着一同离开。
见此情景,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扯烂了帕子,恨不得跟花魁身边的青饮是他们自己。
就连青饮本人都是惊讶着的。
他也是今日才知被一起赎了身。
但他明白,余姑娘这样子做是为了淮竹公子,怕淮竹公子没有知心的人跟在身边。
轿子晃晃荡荡地朝着屋宅走。
轿子里的美人与余祈并排坐着。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余祈伸手掀开帘子的衣角,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是不是有些吵?”
外面的唢呐声没有间断。
几乎是一路跟随。
见美人侧过来脸,启唇说着什么,可隔着唢呐声,她听得不清楚。
于是凑得更近些。
淮竹见她近了距离,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但想起来对方做的事,又僵着身子没有再动。
启唇重复了遍,“不吵的。”
“余姑娘知道,抬轿给的名分是贵夫吗?”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没有人会放着贵夫不做,要去做小侍。
所以在余姑娘让他上轿子时,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怎么还叫我姑娘,我们不是都上轿了,叫我余祈,小祈也行。”
余祈握着美人的手。
扶人上来后,一路上都没有松开。
不过也只在称呼这里纠结了一瞬。
“不是贵夫。”
“我说过,想让你做正夫的。”
“不过淮竹好像不信。”
唢呐还在响着,少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落至他的心间。
“等过段日子,再同淮竹行婚事。”
主要是现在脱籍的事情没有解决。
她也不能顶着律法做事。
手心皙白的指尖似乎想要收回,余祈把修长的指尖扣住,不让对方离开。
本来是想给人惊喜的。
结果还是先说出来了。
淮竹听了她的话,恍如入了梦一般,只觉得面前一切都是些幻象。
可那唢呐声,以及手中的触感,都在告诉他,刚才的不是臆想。
“淮竹是罪臣之身,做不了正夫的。”
他的声音太轻,被唢呐声尽数遮掩。
睫毛轻颤,心尖的酸胀让他一时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
明明都跟着对方回去了。
却还是说这样的话。
他会认不清楚自己身份的。
之前只以为是对方的玩笑话,刚才提了婚书一事也是故意避开了那样的想法。
“淮竹是怎么想的?”
余祈说了一大堆,见小花魁没有回应,继续问他,“等给你脱了籍,你就做我的正夫,好吗?”
“好。”
他听见他自己应了句好。
怕自己的话语被唢呐声遮掩,面纱阻隔的美人侧过来脸颊,蝶翼的睫毛轻扇。
瑰色好亲的唇瓣被白纱遮掩颜色。
毫无征兆地覆在少女唇瓣,嗓音轻缓,像是霜冷被细细融化,“妻主怎么安排,都好。”
纱织物触碰唇瓣的感觉不是特别好。
轻轻的磨砂感,薄薄的。
美人唇瓣娇嫩润泽,尝起来是清甜的,裹着一层砂糖似的。
余祈一瞬间耳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