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触感冰凉,在他红了的半边脸上缓缓滑动,像是羽毛尖儿挠着心口,好不难耐。
但他却没挡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的打量着她,从含着担忧的眸子再到紧紧咬着的下唇,从清晰可见的绒毛至眼下还有的些许青黑。
她连着几日生着病,也并未好好的养着身子,闹着的动静不容她喘息,但见着人时,依旧是好脾气开朗的模样。有时候真让人好一顿揣测。
李姝茵只顾着手中的动作,聚精会神的为他上药,生怕自己力道生疏将他弄疼了,丝毫没有注意身下之人古怪的眼神。
折腾了半晌,可算是将药抹了匀称,她这才意识到二人的位置不太恰当,她赶忙退开,将药膏合上,突如其来静谧的气氛压得二人皆一言不发。
李姝茵思忖了会儿,还是决定打破二人的僵硬,她问:“是皇后打的吗?”
宋演懒散的靠在桌上,指骨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案上,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她叹了口气,又将带来的温碗递到他跟前,杏眸亮晶晶:“喝粥罢……想来你应该没用膳。”
良久,他不经意的瞥了那碗里头热腾腾的红豆粥一眼,问道:“又是哪换来的?”
他问的是粥里边儿的红豆,依着昭日宫的处境,能排得上号的吃食的确惹人稀奇。
李姝茵弯唇:“是嬷嬷种出来的,这红豆好生长,煮成粥儿味道鲜甜,暖心暖身,如何,嬷嬷的手艺不错吧?”
宋演未动,眼神如火如炬:“我与……公主,并不相熟,不必如此讨好我,你要的画也让阿福给你送去,就此别过,下次不要再来了。”
李姝茵捧着碗的手忽顿,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脸,“你的伤因我而起,我自然要负责。”
他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兀的轻笑声。
“我在宫里边没有认识的人,虽说你我萍水相逢,但你也帮了我不少,一来二去我们也算的上朋友,既然是朋友,哪有什么讨好来讨好去的说法,不过只是对好友间的关照。”
她抿唇偷笑。
虽说最开始宋子文吸引他的地方,是那惊鸿一瞥,还有之后数次相见时的惊艳。生的好看的人便忍不住会让人关注心系,更何况他还是个病秧子,更是要多多关照。
若是他人巧舌如簧、舌如灿莲,说些好听话蛊惑人,宋演是断不可能理会相信,偏偏说这些话的人是李姝茵,他虽然与她交集并不算多,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他看人一向准确。
她没什么心眼子,想要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即使没有写在脸上,也会从那一双毫无杂质明亮的眸子里看出她心中所想。
是喜是悲,都藏不住。
她又道:“你快喝,待会儿凉了。”
这一回儿宋演并未推开,也不如那一日的冷漠,竟听话的喝起红豆粥。
香甜美味,唇齿留香,竟比宫中御厨熬制的还要好上千百倍,半碗下去便暖了身子。
李姝茵看的满眼欢喜,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不自觉的便看入迷。
因着身子病弱,脸上常年带着病弱,此时却在暖粥热气的熏陶下扬起了两分红晕,喉结顺着吞咽上下滚动,异常的性感招人,简单的一碗红豆粥,甚至连碗瞧着都有些年纪,却在他优雅从容的动作里变得无比华贵,好似端着的是一口金碗,饮着的乃仙露。
“嬷嬷的粥做的不错吧?”
察觉到李姝茵的视线,宋演舀粥的动作微滞,不疾不徐的放下碗,慢条斯理的看向她:“尚可。”
她憋着笑,这粥尚可他也快吃干净了,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人罢了!
他干脆放下碗,问道:“在院子里候的久了?”
李姝茵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受冻,便扯谎:“才到,见院子没人,便想着等等。”
可不是等等,从太阳升起时便候着了,硬是候到了正午,这才见人归来。在那半天里,她可是将所有不好的结果全想了遍,担忧着宋子文不会真出了事。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不假,他真是受了罚。
宋演挽唇,重复她的话:“才到?”
这画面实在熟悉,不就是方才她等到他时问他的话么?怎么转了圈,又转回了她这里,当真是猝不及防啊。
她顿觉自己的小心思伪装的实在假,他人一眼便能瞧出来。
“粥不热了,怎么不打伞?”
两句毫无关联的话,却给了李姝茵当头一棒。
粥不热了是因为她等的久,不打伞导致披风上积了雪。
二者合二为一,不就是戳破她谎话的一根利剑?
她笑了笑:“等的是挺久了,不过也算好。”
宋演看向她放在双膝上有些泛红的手,脱口而出:“既然身子不适,便好好养着,昨日太医说的话,想来你是一句也没有记住?”
李姝茵也想歇着,只是自己这心就是静不下来,左右都害怕他因我自己被皇后找麻烦,恨不得直接飞去坤宁宫。
李姝茵道:“我身子向来好,生了疾只要不是过分严重,睡上一夜便好了。”
宋演冷笑,讥肖道:“昨日差点死在坤宁宫的人可不是我。”
李姝茵不与他争辩,撇撇嘴坐在一旁,等着他将红豆粥喝完。
宋演不习惯她安静,淡淡启唇,眼中神色微凉:“你拿画去应当不是看看那么简单吧?”
一个只能勉强吃饱穿暖的地方,怎么会追求画卷欣赏呢?他早知道的,只是现在才开口询问。
李姝茵视线下移,低喃半晌也不回答他的话。
宋演端坐着,审视着她。
李姝茵躲开他的眼神,斟酌道:“听说太后娘娘素爱山水墨画,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依照惯例会遣人每宫收生辰礼,我想着……”
宋演极轻的笑了声。
她微微抬头,却见他眼底不带丝毫笑意,骇然:“我不会画画,只能找别人的画。”
他想起初始,少女执着想要他的画,低声下气的求着他,次次示好,皆有缘由。
“你生气了?”她凑近。
少女浑身馨香萦绕在鼻尖,他被迫避开,并未有太大的喜怒变化:“既然是送给太后的画,不是你自己画的,岂不是少了诚意?”
“话是这般说,我真是画不来。”
她小声道:“只能寻求旁路。”
“算起来,太后是你的皇奶奶,她的生辰你要送什么?”
宋演眉心微皱。
他想送的不就是她想送的么?既然她送了,他岂能和她这小辈争抢不下,自是送些其它的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