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要对纺织业进行一系列的改革,以适应明年初的关税自主协议,否则以现在上海滩纺织业的情况,即便放开关税,它们能生产的纺织品也很难往国外出口,最多就是没了国内其他洋行的竞争,可以互相抢占国内那点市场份额。
但这不是叶洛想要的东西。
国内市场固然很大,可就算你把南北两地的市场都吞了,依然比不过出口份额的九牛一毛。
究其原因,还是民国现在的普罗大众创收能力和消费能力太差,没法支撑起一个真正的庞大市场。
而想和国外的纺织品竞争,那就必须提高质量和数量。
现在的日本正遭受有史以来最大的通缩危机除去财团旗下的公司,半数企业都面临破产倒闭的风险,失业潮滚滚而来,连横滨、名古屋这样的大城市都遍地可见吃不上饭的普通人。
日本纺织业受到的冲击最大,而这正好成为叶洛入侵他们商业的突破口。
“荣老板要是愿意卖,价格随你开。”叶洛笑着看他,“这些都可以谈。”
“我罗氏纺织厂,无论二少爷开什么价格,我都不会出售,这是祖业.”
类似的话语,叶洛在天津城时就听过一遍,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
最初他们打算让盛恩颐那个愣头青来踩雷,和叶洛互相角力,他们这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盛七小姐和穆经理以后会是我们叶氏纺织的代表,这些合同可以寄存在各位手上,你们随时都可以填好数字交给他们,达成合作。”
“目中无人!”
“你只是一个女人,小七。我已经给了你和小八足够养老的钱,这还不够吗?”盛恩颐咬牙道,“你只是一个女人,小七。”
盛爱颐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四哥,现在那是你的家产,不是我们盛家的。”
“仗势欺人!”
他知道民国的商人们绝大部分接受不了自己接近新时代的商业理念和改革方向,因此干脆将他们全部抛弃,收购公司后在叶氏投资内部孵化管理层即可。
二战对许多国家是一场灾难,但对商人而言,却是一次政权洗牌后插入自己商业帝国的绝妙时机。
盛爱颐面无表情的来到盛恩颐身旁,将属于盛家的那份合同推给了他,还没离开,手就被盛恩颐抓住了。
“面对这大好局面,我们商人该携手共进,吃独食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
“异想天开!”
况且众人里还有一个翘脚沙逊,如今名副其实的上海滩首富。
叶洛下的这盘棋很大,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在场的这些垃圾上船。
现在他看盛爱颐,感觉像是被至亲之人背刺了,说不出的难受恶心。
老友加宿敌一见面,荣祥免不了一通嘲讽,认为穆藕初斗不过自己就甘愿给人做狗,实在够贱。
这边火药味十足,穆藕初和荣祥那里也是争锋相对。
“叶洛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居然愿意为了他和我内斗!”盛恩颐声色俱厉,“你知道吗?现在我的后台是日本人,是洋人。叶洛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个华人,无权无势的华人,你认为校长他们会为了他与日本人交恶吗?你什么都不懂,小七!别误入歧途,毁了自己一生。”
叶洛喊盛爱颐将拟定好的合同分发给他们,
“是啊,就怕二少爷吃不下我们咯。”
“小七,你真的疯了?要帮一个外人来夺我们盛家的家产?”同为上海滩四大公子,盛恩颐一直不觉得自己比叶洛、卢小嘉差,他心里燃着一团火,想带领盛家重新崛起,能比肩父亲那个时代。
穆藕初更加沉得住气,全程没有和荣祥斗嘴,就一副手底下见真章的表情。
荣祥说完,盛恩颐等人也纷纷表示附和。
叶洛如果是想重新洗牌或者玩大鱼吃小鱼的游戏,他们乐得和他周璇,反正比拼资本实力,荣祥他们自认加在一起足以抵抗叶氏投资。
“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但我也有我的理想和追求,如果你觉得随便打发我和小八几万大洋就是足够养老的钱,那我无话可说。”盛爱颐之前因宋子文的负心而难受,现在又因哥哥的言行而恶心,但她性子刚烈要强,越是这样,她越是要争。
只是像上次那样攥取一些财团公司的股分远远不够,叶洛要想在日本于二战后薄弱的社会里创建一个全新的财团,必然得大量收购他们的公司,遍布各个行业,然后再与三菱、住友他们玩同业竞争。
“开什么玩笑?我们这儿起码有上百家纺织厂,不说愿不愿意,就算以每家100万大洋的收购价来计算,那也得1亿大洋起步。”荣祥第一个坐不住了。
可叶洛一句话就让荣祥坐不住了,反而他自己成了那个第一个开炮的人。
“就怕二少爷吃不下我的荣氏。”荣祥咬牙切齿。
围绕翘脚沙逊和盛恩颐的两派人马破口大骂,即便对方是公认的上海滩第一大亨,但在涉及到他们的饭碗和利益时,这些人瞬间没了平时的温文尔雅,和喜欢骂街的泼妇没有区别。
“话就先说到这儿了。我欲进行一次纺织产业的变革,无论你们接不接受,变革如期进行。若之后因变革而导致你们没了生意,那时各位老板再想出售给我,那就是另一个价格了。”
可现在叶洛居然想直接掀桌子!
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盛恩颐所谓的苦心劝戒和那副为自己好的样子让盛爱颐感到发自内心的恶心,她不再辩驳,而是瞥了眼合同,淡然道:“那就商场见吧。对了,有一点你搞错了,是我主动找的二少爷,而不是他找我。是我求他帮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不是帮着外人抢夺我们盛家的家产。”
叶洛很喜欢他们现在的情况和氛围。
这次对纺织业的改革和收购不同以往,确实在颠覆整个行业。
这是一种超出所有人认知的行为,势必得不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因此叶洛便不再使用温和的手段,干脆让盛爱颐和穆藕初这种与纺织业旧派有大矛盾的人出面,将火烧到最旺,然后再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