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傅

中秋宴席开始的时候气氛冷凝,等到最后,不管是谁都带上了言笑晏晏的假面,好一番热闹景象。

宴席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大殿中央还陆续上了一些表演节目,更是把这点热闹引向了高潮。

以至于等到宴会散去,陆执安还隐约有一种全世界都失声了的错觉。

繁华散去,一家四口转道去了离得近一些的凤仪宫。

陆风致年纪小,早已经撑不住疲惫的感觉,在嬷嬷怀里睡去,孟梓华把她安排在了凤仪宫偏殿,然后拉着父子两个进了正殿。

端了一天的架子终于可以卸下,即便是孟梓华这样的武将之女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在大树村的生活虽然不说富足,但也足够悠闲,以至于她的身子骨都开始有些惫懒了。

这也就是已经适应了两个多月,不然今天这场大戏结束,她还要更累上几分。

现在虽说宴席已经结束了,但它产生的后续影响还没有结束,他们三个人聚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

虽然陆执安才十岁,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大人了,更何况他还是既定的储君。

所以在商量一些朝中大事的时候,夫妻俩也不怎么避着他,反而会拉上他一起讨论,如果陆执安有疑问的话,他们也会在这个环节中给他做出解答。

陆执安不知道别的皇帝和太子是怎么相处的,但是就凭他以前看过的那些历史资料来看,他们这种模式应当是独一份。

但各种情况都有各种情况产生的缘由,陆执安相信陆老爹,像是他们一家这种情况,古往今来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今天一家三口聚在这里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太子太师。

陆执安已经十岁,按理说要不了两年就到出阁的年纪了,但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相关的教育。

过去两个月他们夫妻俩一个梳理前朝一个排查后宫,都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管这件事,只是随手点了个比较信任的文官来担任太子宾客一职,主要任务也只是给陆执安突击补习宫廷礼仪和人物关系图。

但现在总算是腾出一点时间,陆执安的教育问题立刻就成了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事实上,不仅是太子太师,按照规制,东宫的官员队伍实际上是按照迷你朝堂的模式来的,大小官员数量零零碎碎加起来能有上百人。

不过其中最需要精心安排的,实际上就只有顶层那一些,最重要的,就是太子的师傅宾客们了。

师傅宾客实际上是简称,细分下来有十个人,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各一人,外加宾客四人。

陆老爹先前给陆执安安排的太子宾客,就在这一队列中。

师傅宾客这个行列的作用实际上就是太子的老师,负责教导太子各项事务,而除了师傅宾客,东宫所属还有负责太子起居的三寺,以及模拟文武结构的四个大型机构。

陆老爹这会儿想要定下的,主要还是三师三少,陆执安在这段时间里虽然补习上来了不少知识,但都和治国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这一项也是十分紧要的。

但陆老爹也知道陆执安的性子,不耐烦枯燥无味的教学,以往在家里他手把手教的时候这小子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如果给他指个合不来的老师,只怕是东宫永无安宁之日。

三师三少中,师是负责教文化方面知识的,傅是教武,保则是负责安全,他们今天要定的,就是太子太师、太傅、少师、少傅的人选。

陆执安对于太傅少傅的人选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他穿越前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研究生,对于习武这件事毫无经验,最多也就是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现代部队的训练方法,个人能力上还是毫无基础的。

所以最麻烦的实际上是太师和少师的人选。

陆老爹仔细想了又想,才终于列出了几个名字,放到陆执安的面前。

因为陆执安的性格需求,他列出来的这些名单都是一些年纪相对小一些、办事向来灵活的大臣,至少保证了无论陆执安选哪个,未来都不会有太子和太师少师在东宫大打出手的新闻出现。

陆执安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自己老爹的。

所以在看到那张名单后面跟着的各个人的备注时,他就知道了他的意图。

虽然很想说一句他真的不是顽劣,该学的还是学会了的,但想想自己在过去十年里上房揭瓦的优秀事迹,陆执安也只能闭上了嘴。

对于这些大臣陆执安没有什么了解,但陆老爹都已经给名单了,他只要放心选择就行,于是陆执安在上面点了两个名字。

陆老爹俯身看去,挑了挑眉。

太师的人选还好,陆执安选了在文名上不算特别突出,但曾经在地方为官,官声颇好的户部尚书蔺晖文。

虽然有些意外,但起码还在预料和理解的范畴内。

可少师的这个人选……

“你确定要选他?”即便是陆老爹,这会儿也有些头疼了。

这个人选纯属是他一时惜才,想要给他在儿子面前留个印象才加进名单的。

要说做少师,这人的品级还不太够。

本朝少师衔为正二品,论等级也就只比各部尚书稍微低上一点点,显然也是需要一方大员来担任的。

所以当陆执安看到只有从四品的工部郎中时,顿时就被引起了兴趣。

在当下,工部其实是六部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部门,没有什么油水,也很难出什么成果,每年和他们相关联的、最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是各地的防洪工程。

所以很多有门路的官员都会走走关系去其他部门,哪怕是同样没什么大事项的礼部,起码拿出去名头好听,清贵!

且,工部实际上应该算是一个技术部门,毕竟很多东西如果对这方面的技术不了解的话,别说是做出成果了,就是不添乱,都很难。

这就导致工部很多人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根本不插手下面的事务,以免引火烧身。

但是陆执安今天看中的这个工部郎中,却是其中的一个例外。

这个人的治河能力还是很出色的,他履历中的两次治河所在年份,当地都没有发生洪灾,只在下游平原处因为地势平坦而有过小泛滥,比起其他人来说要好上不少。

陆执安心里清楚,自己以后肯定是要搞出来很多东西的,如果选一个老古板过来肯定要斥责他不务正业,但像是这位工部郎中这样的技术型人才,理解起来他的意图应该会简单很多。

太师可是很忙的,日常教学工作更多的是由少师来负责,他选择这个人当自己的少师,就相当于是找了一个很有共同话题的老师,想要搞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所以陆执安很确认地点了点头,心里都想好了,要是陆老爹问他为什么选这个人,他就说……

“行,那就先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你记得早起上朝。”

陆老爹虽然意外,但这本就是他看好的官员,虽然品级低了一些,但也不是不可通融。

陆执安一眼就看中了他,陆老爹心里实际上还挺高兴的,这说明他们父子俩还挺有默契,眼光都是一等一的好!

陆执安想要解释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嘴里,然后就听到了要早起的噩耗。

别说是在现代了,就是他穿越以后,因为不需要赶农时,也从没有一大早地起床过。

想到早朝开始的时间是卯正,也就是早上六点整。

但,卯正开始早朝就意味着,他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梳洗用餐、整理仪表,再提前一刻钟的时间到广明殿外等候上朝。

就这,时间还紧凑得不得了。

但是事关他的老师选择这件事,陆执安也知道自己逃不掉这一遭,就只能憋着嘴点了个头,算是应下。

陆老爹看他这表情只觉得好笑。

陆执安从小就爱睡懒觉,不管他是说教还是训斥,都没能让他改过来这个臭毛病,好在他还知道轻重,虽然不乐意,但就像之前的登基大典一样,按时按点地起来了。

陆老爹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没好气地虚点了点他的额头,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余下的四个人,要选可靠的才行。”陆老爹说。

师是文臣,而傅和保都是和武力挂钩的,一个负责教习,一个负责东宫安防,算得上是离陆执安距离最近的危险因素了,这四个职位上的人如果没有选好,陆执安的生活环境就会充满了变数。

太子太傅和太师一样,挂职成分比较多,陆老爹点了孟梓华的父亲、孟老国公来担任。

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利益上来看,孟老国公都是一个可靠的人选,毕竟陆执安如果可以顺利继位,他们孟家又能继续兴盛几十年,脑子没有毛病的情况下他们就不会伤害陆执安。

至于孟家会不会因为恩宠太过而成了嚣张的外戚,至少以孟老国公的智慧,孟家不会走到这一步。

太子少傅则是要负责陆执安的日常武学课的教习了,虽然陆老爹不指望陆执安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但最起码强身健体是要的,且未来如果有战事,他也必须要懂得一些基础用兵之法才行。

这些事情陆执安自己不太懂,陆老爹也没有问他的意见,自己斟酌着就定下了初步的人选。

总归这个人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后面发现不合适的话还可以换。

定下三师三少之后,还有三个太子宾客的位置,这个位置就比较自由了,并不像三师三少一样需要仔细斟酌。

但……问题就出在了少师身上。

他的品级太低,从四品却领了正二品的职,而太子宾客,是正三品衔。

不得已,只能将标准下放一些。

所以当名单定好了之后,陆老爹没好气地瞪了陆执安一眼,挥手让他滚蛋。

“爹,要不你给我示范……好嘞!再见!”

陆执安原本想皮一下,但被自家老爹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给恐吓到了,话锋一转麻溜地跑了。

孟梓华在一边被他们这对活宝父子给逗笑,拿起手绢按了按眼角,免得笑出的泪花了妆。

“这个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被媳妇儿笑成这个样子,陆老爹心里有点别扭,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孟梓华却不惯着他的臭毛病,嘴角噙着笑:“没大没小才说明把你当爹,安儿不是打小就这样吗?我看啊,他要是真的对你恭敬起来了,你还得觉得别扭呢!”

陆老爹顺着她的话往下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个样子。

一想到陆执安会跟当年的他一样和皇帝演父子情深,他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让他别演了。

他们家果然还是适合普通人家的亲子关系,他们也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模式。

不过陆老爹向来很会自我排解情绪,转眼间就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臭小子最讨厌的就是早起,但等到太子出阁之后,是要每天跟着上早朝的。

时间也不远,两年后就差不多了。

一想到臭小子每每要早起时的苦瓜脸,陆老爹顿时不觉得气了。

他只想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来老爹的名字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出场过……

那什么,他陆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