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五天一晃而过。
珀尔颇有耐心带领众人走遍岛屿每个角落,解答各种众人的各种疑惑。途中没有一句谎言,岛上确实不存在任何怪异难解的事物。
什么?
为什么没说把鼠洞垃圾堆的银行钥匙呢?
她理直气壮地选择性遗忘了。
谁规定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秘密让一个人更有魅力。
登岛小队的勘察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收获。
原目标无法达成,无法找到揭秘百年前的死亡诅咒的突破性线索。
失落、无奈、唉声叹气?
不、不、不。
格兰特船长一行人全都兴高采烈,心情愉悦,没人认为白跑一趟。
他们解救了被困岛屿的珀尔·兰茨,让这趟航程变得超值,不能更有意义了。
尽管不该以被救者的个人价值去定义救援的价值,但现实就是一位平庸之辈与一位博学多才者返回大陆,其所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登岛小队中不乏擅于把握风向的商人,推测出兰茨先生必然前途无量。或许,会引起欧美世界的一场风暴!
当见识到珀尔以一己之力打造了精巧木屋,将农作物与果树种植得硕果累。
更重要的是,面对日复一日的辛苦荒岛求生,能过出坦然舒适的海岛度假感。这种强大的心态与成大事者的必备素养,给人深深震撼。
既然破解不了百年前的旧秘,不如交好眼前的新人。也没着急提出慷慨解囊的资助,先说等回到智利举办一场庆祝派对。
格兰特船长表示服装不是问题。
尼亚号载客环球旅行,准备一些衣服鞋靴做备用。谈不上贵价,胜在都是新的,等回到港口珀尔就能换上。
珀尔笑纳了大家的好意,却不会两手空空前去。
她的行李极少,没有现金。把赶海时捡到的贝壳珍珠、毛丝鼠洞口的旧钥匙往口袋里一揣,就能即刻出发。
至于本来自制的衣服鞋子只适合荒岛求生,不符合文明社会的穿衣标准,只能带着做为备用抹布。
尽己所能,把岛上这两年种的玉米、土豆、红薯与各种水果作为货物带走,以物抵钱。
不只于此,还要顺手送出一波肉食。
趁着夕阳退潮,最后薅一把鲁滨逊荒岛的羊毛,去海滩上淤泥地挖些“魔法鱼饵”。明天返航途中以此进行海钓,可以收货一波新鲜美味的鱼。
所谓魔法鱼饵,指的是吻沙蚕。
以这种海洋环节动物做鱼饵,效果比小鱼小虾蚯蚓等更胜一筹,多数海鱼都会愿者上钩。
在鱼饵市场上,吻沙蚕的价格不便宜。
它抓起不算容易。海岸线那么长,要在黑乎乎淤泥中判断哪里有这种环节动物,必须依靠丰富的实战经验。
吻沙蚕一般生活在海滩的潮间带淤泥中,合适退潮时采收。
“钓一波海鱼,等到酒吧派对上,一边喝酒一边加餐。”
珀尔这个提议一出,立刻马上收获登岛小队全票的赞同。
“这想法很好。”
格兰特船长表示他一同帮忙去抓鱼饵。
“我也去!” ,“我也去看看!”
记者马龙与查林杰教授都积极相应。
“一、一起。”
就连一贯寡言的里登布洛克教授也跟了上来。
珀尔欢迎大家的加入,但说明了淤泥中抓吻沙蚕的不易。
弯腰劳动不轻松,而且最好别穿皮鞋,羊皮牛皮的靴子被淤泥一泡就废了。
格兰特船长不以为意,拖鞋赤脚上阵,他早就习惯了。
然后,他与马龙、两位教授就被普及了木底草编凉鞋的好处。
尽管草编木底凉鞋不够耐用,可制作方便,能尽可能防止脚底板被沙滩碎石划伤。
珀尔一边说一边将制鞋原材料分给四人,当场教学,让他们现场制鞋。“相信诸位都不愿意发生本能避免的流血事故。”
四人还没意识到被忽悠,已经开始动手编草鞋。
一个小时后,在其他登岛小队成员看热闹的目光下,抓鱼饵四人组的首秀自制凉鞋出炉。
查林杰教授四人纷纷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丑东西。
怎么形容呢?珀尔的手上那一双示范凉鞋就像报纸广告图画,而他们做的像是差了一百个鲁滨逊的动手能力。
珀尔对买家秀与买家秀的巨大差异见怪不怪。神色如常地检查四人的手工鞋,给出非常客观的评价。
“好消息,鞋子都很结实,不会在抓虫过程中断裂。本来就是在淤泥中穿得一次性鞋子,诸位的第一次手工做得已经非常成功了。”
马龙有点为难。虽然他不讲究衣着,但真要把这样丑东西穿在脚上吗?
“要不然,我还是光着脚就好?反正也没那么巧,刚好被利器扎伤脚底。”
珀尔显然不赞同,“如今医疗条件不够好,能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您作为记者,要懂得在前线自我防护。”
马龙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是战地记者,这里也没发生战争。他压根不知道珀尔制作了能杀敌一千的毒物,登岛小队差点就要尝一尝被全歼的滋味。
“穿吧。”
格兰特船长给马龙普及知识,“吻沙蚕的吻部有镰刀状毒钩尖牙。虽然小到对人类不构成中毒威胁,但扎在人的皮肤上很痛。”
查林杰教授率先换上了草编凉鞋,“船长说得对。吻沙蚕对生存环境有要求,泥含沙量过高不行,淤泥太硬处不行。
因为它的尖牙,有人认为应该戴手套抓,可是手套又会影响抓虫的速度与力道,真的不容易把握。我也只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实际操作一塌糊涂。”
“对,就是这、这样。”
里登布洛克教授也点头赞同,换上了鞋子。
去淤泥地穿的鞋不必好看,只要有用就行。
马龙见大家都不在意,他也就不矫情地换了鞋。“如果有能防水的长靴就好了。”
“在我入岛之前听说有人想用橡胶做鞋,那样的靴子应该符合这一要求。”
珀尔似不经意试探,“不知道这两年半,市场上有没有成品出现?”
“美国的查尔斯·古、古德伊尔,去年申请了硫、硫化橡胶工艺。”
里登布洛克教授关注着学界动态,他习惯性结巴地说,“这技术不久后,应该能、能制作防水靴。”
从发现天然橡胶到投入工业化生产需要一个过程。
其中,橡胶的硫化非常重要。
让生胶的变粘发脆的固有属性问题得以解决,增加了弹性与韧性,让它能成为被大量需求的工业原料。
珀尔听到申请橡胶硫化专利,立刻判断出橡胶工业化的进展阶段尚在初始期。
类似的旁敲侧击,帮助她了解着这个时代的情况,将曾经所掌握的知识与19世纪同频。
就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试探中,一行人来到了海滩。
珀尔率先将裤腿卷到膝盖,来到了沙蚕的栖息地。
一脚踏入,瞬间趾缝被淤泥填满。伸手虚圈了几块区域,“大致位置就是这里了。退潮时,这一带的淤泥地能挖到吻沙蚕。”
迎着夕阳,记者马龙环视一圈。努力再努力,也没看出沙滩泥地之间的差别。
他还没见过吻沙蚕,反正就是弯腰直接抓。先淤泥里好一阵扒拉,可什么都没有发现。
却听一旁响起轻微的“咚咚”声。
只见珀尔轻轻松松一翻一个准,快如闪电捏准一条吻沙蚕就往木桶里放,几乎是五秒一条。
这么快的吗?
马龙凑到木桶边,总算看清了虫子的摸样。
继续在淤泥里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正想将它捏起来,可戴着手套的手指一滑,叫它又落了下去。
抓虫半小时,弯着的腰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收获却只有零星几条。
惨不忍睹!
马龙想捂住眼睛都不行,手上全是泥。
再看两位教授也是成绩平平,而当属格兰特船长抓得不错。
看来,这真的很考验经验与技能。
马龙很快调节心情,自我安慰这没关系,重在参与就好。
他本就来是体验一把,才能更加真情实感地写专访,将兰茨先生的求生达人形象刻画得更加完美。
这会希望能有一种记录影像的技术就好了,将兰茨先生的矫健身姿记录下来,比图画更能还原现场场面。
查林杰与里登布洛克也不在意抓虫成绩堪忧。
今天的主要目标不是比赛谁抓得多,而是趁着没离开岛屿多加观察珀尔的本领。
动物学与矿物学的研究都离不开野外探索,那就需要靠谱的伙伴。
格兰特船长虽然本领出色,但毕竟以开船远航为职业,这就要多观察一番珀尔的户外技能如何。
珀尔总能给人惊喜。
现在能确定其水陆生存技能满点,年纪轻精力旺盛,脾气性格也很不错,是非常理想的探险合伙人。
当下,再也没了无法破译鲁滨逊岛屿死亡诅咒秘密的遗憾,全被发现可造之材的愉快感取代了。
两位教授有了决定,以后有探险计划了势必会优先向珀尔伸出橄榄枝。其实,假设能把人拐到研究院/大学,做助理/学生也不错。
一个小时后,吻沙蚕填满小桶。五人用海水将腿上、手臂的淤泥都清洗干净。
这一次的登岛行动没有众人假想中的幽灵怪物、异兽奇石出现。
最终就在抓鱼饵中平静落幕,五人各有心思,却又全都心满意足地收工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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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天。
来时二十二人,返程时二十三人登上租借的船只。
返航途中,珀尔收获满满。
用吻沙蚕顺利钓了一批新鲜海鱼,回到了智利的瓦尔帕莱索港口给大家加餐。
登岛小队无不欢呼叫好。
果然没看错,珀尔非常可靠。简直能喊出口号“跟着珀尔有肉吃”。
码头上,也聚集了一批人。
昨天参与赌局的人们等着揭晓结果,然后木若呆鸡地发现回程的船上多了一个男人,其着装不同寻常,一看就是用旧衣服拼凑改制的。
珀尔来到港口,就听到或善意或恶意、形形色色的言论此起彼伏。
“上帝!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还会看到一个满脸胡子、头发长到打结的人。怎么是个小白脸?”
“谁说荒岛求生就一定会是野人?鲁滨逊岛上的建筑被烧了,但总有剩余残迹。剪刀、碎布、破损的鞋子等等,是能够废物利用,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
“我又相信童话故事了。海妖塞壬用歌声蛊惑来往船只,真相很可能贪恋男色要抓人下海。
你们看,这个小白脸绝对能排在海妖猎男榜的首位。这小子在海难里破产也没关系,我敢打赌欧洲有不少富婆会愿意高价养他做情夫。”
“得了吧,老鲍勃,听听你酸柠檬的语气。你就是泄愤!因为昨天的赌局输得很惨,你赌的是登岛小队重伤归来。”
……
珀尔毫不在乎议论声,闲庭信步般穿过人群,观察着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的第一个城市。
智利击败了西班牙殖民军,在十多年前取得了独立。
瓦尔帕莱索城不免留下了西班牙风格建筑,八卦聊天的当地居民也是操着一口西班牙语。
格兰特船长想出言劝慰,看到珀尔安之若素的模样旧放心了。加快脚步带人上尼亚号,把人给安置到单人客舱。
单人客舱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板床、小木桌、衣架与马桶等基础物品。整体环境与奢华无关,却正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如今尚无豪华游轮一说。
哪怕已有少量汽船被制作出来,但大海多数船只都是依靠风帆之力的桅船,远洋航行的生活总体谈不上舒适。
“这是你的房间,一会我叫船员把衣服送来。”
格兰特船长说,“夜晚八点,海浪酒吧派对见。”
珀尔:“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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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岛小队中的商人们出资,为示好珀尔·兰茨在海浪酒吧举办派对。庆祝这位幸运儿终于离开荒岛,欢迎尼亚号所有乘客光临。
罗切斯特听到消息,非常肯定对此没有兴趣,但双腿按时按点把他带到了酒吧内。
做人难免有一丝好奇,想亲眼见识传闻的真假。
他的脸还有点痛。
昨夜,瞧着众人开赌,他坚持认为鲁滨逊漂流记不可能复刻。万万没想到荒岛上居然再次出现海难幸存者。
不过,对自己的知识与智力依旧有足够信心。昨天判断失误,但他有能百分百肯定的事,比如未婚妻伯莎不可能以相似方式活着在此出现。
伯莎在巴拿马坠海,怎么可能被洋流推着横跨赤道,且活着冲上南美洲的沙滩。
如果这种事都能发生,那么牢不可破的伊夫堡监狱就会有人越狱,用尸体制造活人的疯狂实验可以实现,甚至连恐龙也会尚存于地球的某个角落。
他敢与随便哪个人打这个赌,谁又敢来?
想到此处,就听酒吧门口一阵欢呼声,人们叫喊着“兰茨先生”。
罗切斯特看了过去,看到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出现了,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珀尔环视一圈,根据所听说的消息,立刻辨识出原身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抬了抬手中酒杯,向他礼貌微笑,颔首致意。
标准微笑之下,却是穿透灵魂的冷漠审视。罗切斯特来得正好,正要会一会他,试探出他对被延长婚约的真实态度。
罗切斯特身体一僵。
他对上珀尔·兰茨的目光,不知怎么就心里咯噔一下,而给对方搭上一个标签——斯文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