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齐带着林糯糯下了车，买糖是次要，透透气、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才是真的。
林糯糯跟在张齐身旁，视线却在周围穿梭。
“小齐叔叔。”
“啊？什么？”
“请问你是我爸、”‘爸爸’这个称呼在林糯糯的嘴巴边上打了好几转，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请问林琛是来这边拍戏的吗？”林糯糯问道。
她发现对于林琛，她一点都不了解。
小说里，关于林琛的描述少之又少，即使偶尔出现也只是作为男主林泽宇的背景板而已。
而她在梦里梦到的那些零碎的画面中，也极少有林琛的出现。
一旁，听到这话的张齐一愣，关注点却在林糯糯对林琛的称呼上——这孩子不应该称呼林琛为‘叔叔’吗？居然直呼其名？
好奇怪的家庭关系……
张齐暗想。
“是啊。”张齐点点头，应声。
“爸唔、林琛他是来这里拍戏的，对吗？”林糯糯又问。
“啊，是啊。”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他要拍多久？”
“大概十天吧。”张齐想了想，回答道。
听到这话，林糯糯一直暗淡的眸子才终于有了几分色彩。
“十天之后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林糯糯追问。
“这……”他也不知道啊！
张齐内心哀嚎。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已，目前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林琛要在《主治医生》剧组拍摄，至于之后的行程安排，他也不得而知。
“也不一定，可能会紧跟着进其他的剧组，也可能会有其他安排。”毕竟，除了口碑不好、拒绝上综艺、不愿意接广告、不配合立人设之外，林琛也算是圈内劳模了。
“哦……”林糯糯半垂下眸子，下一秒又抬起了头，问：“那——”
林糯糯正要开口，张齐的电话突然响了。
“周姐，有事吗？”张齐接通了电话，问道。
“云姗姐明后两天的拍摄安排有些调整，所以现在林琛的拍摄顺序和场次也要跟着调整一下，你赶紧来一下后场吧。”电话那头，被叫周姐的女人说明了情况，语气间却隐隐透着几分怨气。
谢云姗是《主治医生》的女一号，因为接了橙子台的某个综艺，需要‘消失’两天，而她这一走，最近几天的拍摄场次全都需要紧急调整。
“好的，我马上去。”
张齐带着林糯糯返回了片场。
此时林琛正在拍戏，经纪人也不知道和那位陈导在聊什么，张齐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先将林糯糯带到了片场道具间的一个角落里安顿下来。
“糯糯，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去后场那边处理一下工作，马上就回来。”张齐交代道。
“好。”林糯糯点点头。
“千万别乱跑啊。”张齐又强调了一遍。
“好。”
张齐离开后，林糯糯回到角落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倒像她保证的那样没有乱跑。
直到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刚才林琛和李锦怀老师的那段对手戏你看了吗？一遍过诶！”
“看到一小段，话说林琛的演技还可以啊，和老演员对戏，节奏完全没有被带着走，气场也没被压。”
“林琛的演技其实一直都还行，只可惜……”人有点渣。
听到‘林琛’两个字时，林糯糯便已经跑向了门口。
那两个聊天的工作人员已经走远。林糯糯在道具间门边站了一会儿，却看见了不远处正朝着这边走来的林琛。
此时，林琛刚刚结束一场戏的拍摄，身上还穿着剧组的服装——牛仔裤、加一件有些破烂的卫衣，略长的头发半遮住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化妆的缘故，让他的脸看着比之前瘦削了一些、满脸的胡渣、眼角的位置还添了一道疤。
这副模样，看着和平时的林琛完全不同，反而更像是个破产的流浪汉。
不过林糯糯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林糯糯欢喜地跑向林琛。
看着突然蹦跶到自己面前的小孩，林琛皱了下眉，“你怎么在这里？”
“唔，小齐叔叔去那边工作了，让我在这里等。”林糯糯指着后场的方向，解释道。
林琛看了一眼林糯糯之前待着的道具间，正想说‘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结果这小孩已经十分‘自觉’地站到了他的身旁，右手轻轻拽着林琛的衣服一角，大有一副他去哪儿她也跟到哪儿的架势。
林琛：“……”
“撒手。”
“哦。”林糯糯松了手，却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林琛身后。
看着这个跟屁虫，林琛有些无语。
“算了，我带你去车上。”说罢，林琛就要领着林糯糯往片场外走，却再一次被林糯糯拉住了衣角。
这一次，林糯糯只拉了小小的一个衣袖角，显得小心翼翼。
“那个……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林糯糯问道，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琛。
“不可以。”林琛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回林家？”
“不可以。”林泽宇捡回来的孩子，不送回林家送到哪儿？
“那……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可不可以把我扔掉？”林糯糯又问道，语气中透着真诚。
“随便扔在哪里都行。”林糯糯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运气好，她说不定会被捡回福利院去，要是再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有其他人家收养她。
要是没人养她，她还可以去要饭。
要是运气不好，她可能会被拐卖，卖去当苦力、卖去山沟沟里……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林糯糯已经在脑海里构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不论是哪一种都好过回到林家等死。
林琛被这小孩稀奇古怪的想法给整无语了，冷冷看着林糯糯，反问：“你说呢？”
“唔……可以？”林糯糯小心地问道。
“不——可——以！”林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可不想因为林泽宇的孩子背上遗弃、拐卖的罪名。
“一会儿林家的人会来接你回去。”所以，死心吧。
听到这话，林糯糯的脸色瞬间跟吃了苦瓜似的。
“我……”
林糯糯还想说什么，可惜张齐已经拿着最新的拍摄场次表从后场出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陈逸和那位姓陈的副导演。
简单寒暄过后，陈导的视线落到了林糯糯的身上。
“这孩子是？”陈导问道。
陈逸给张齐使了个眼色。张齐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赶紧笑着解释道：“这孩子是我带来的，我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她家里的大人正好有事没时间照顾她，我就临时把她带过来了。”
说罢，张齐又一把拉过了林糯糯，补充道：“这孩子挺乖的，不会给剧组添乱。”
对此，陈导倒不怎么在意，点点头，随口说了句“注意安全”，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林琛和陈逸这边。
“谢老师这两天来不了剧组，为了不耽误拍摄，导演组决定把后面的几场戏先提上来，具体的调整都跟你的助理说了，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陈导对林琛说完，又简单说明了几句，这才离开去了后面的临时会议室。
因为女一号的临时‘失踪’，此时的会议室里众人正忙着调整拍摄场次、联系出镜演员。
本来，事情还算顺利，只是，在联络到其中一个演员时，却出了点意外。
“服装道具那边没什么问题，至于演员，除了杨子萱其他演员都没问题。”
“杨子萱？她怎么了？为什么来不了？”导演眉头一皱，问道。
他们最近要拍的一段，讲的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工厂修理工，老婆跑了、孩子患上了白血病，他带着孩子来到男女主角所在的大医院求医的故事。
林琛出演的角色正是剧中的修理工，莫海。
而杨子萱则是原定出演莫海女儿、莫贝的那个小演员。
“刚才联系她的父母，说是给她接了一部仙侠剧，已经开拍了，现在人在N市，没法提前赶过来。”
“之前试镜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小孩也不错嘛，那孩子呢？”
“那孩子不行，听说她父母违规给她接了广告，说不定现在官司都还没扯清。”
“这……”
“赶紧再去找几个小演员过来吧。”导演考虑片刻后，说道。
影视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演员，因此，剧组倒也没有费太多功夫便找来了七八个小演员。
可惜，一轮试面试过后，导演组却没有在其中找到符合他们要求的人选。
莫贝这个角色在这一段剧中的戏份和台词虽然不多，但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选角失误很有可能会影响整段戏的效果。
而被找来的这几个小演员，要么形象不符合人物要求，要么是表演差了点意思，唯一一个形象、演技都还算好的小演员，又因为接连出演了几部大火的剧、又上了好几个综艺，已经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刻板印象，再让观众看到她估计很难代入到‘莫贝’这个人物中。
“那怎么办？”再一次调整拍摄时间，别说那些已经到位的演员不干，可能就连道具、场务还有服化那边都会有意见。
就在导演组众人因为小演员的选角问题陷入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导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小孩，说不定可以！”陈导双眸一亮，说道。
“谁？”
“林琛那个助理带来的孩子，之前我在外面正巧看到了一眼。”
“助理带来的？是专业的演员？”
“应该不是……”
不是专业的演员、还就看了一眼，这……确定没问题？
导演对自己这位副导演的自信产生了质疑。
“你确定能行？”导演挑眉问。
“咳，不好说，”陈导也不确定地干咳了一声，又道：“不过那孩子的形象倒是挺符合‘莫贝’这个角色的。”
甚至于比最开始他们选定的杨子萱还要更接近‘莫贝’的形象。
至于陈导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这么确定，还得归功于林糯糯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的家庭、哪怕是经济困难一些的家庭，也会倾尽全力去照顾和培养自己的小孩。所以一般的孩子，就算不是穿金戴银、也是干干净净、健健康康，像林糯糯那样面黄肌瘦、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倒是不多见了。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孩子的身上，他看不到一般孩子有的自信、活泼，反而显得小心翼翼、拘谨且自卑。
“真的？”导演有些心动，搭档了这么久，他对于自己这个副导演的眼光还是很信得过的。
“看看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