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kingdom of isolation -(王国与世隔绝)
“and it looks like I\'m the Queen(而看起来我是这里的女王)——”
伯妮丝哼了两句Let it go,在风卷着叶子经过身边的时候伸手,假装自己像艾莎一样放出了魔法。她把肩上的帆布包再往上提了提,又哼了两句从母亲梅恩那里听到的流行曲。
这天从早上开始就有些闷热,但阳光并不炽烈,总是被云层遮住。所以伯妮丝没有戴帽子,也懒得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撑开。她深感选择了正确的时间出行,从邮局门口出来,轻快地跳下台阶。
她刚向查到的五家出版社的投稿信箱分别邮寄了自己的小说稿件。出于谨慎(万一有经手的人看了全文想要使坏怎么办?),她只寄出了一半左右的篇幅,附言说已经写完了,剩下的部分如果编辑感兴趣再联络详谈。
要去肯特农场看看吗?伯妮丝有些犹豫。克拉克这个暑假应该不太在家,但没记错的话,玉米应该快要收获了——哪怕大头是机器做,也要有人分拣和搬运。乔纳森心脏不好,前两年都是克拉克作为主要劳动力,伯妮丝也有帮忙。那今年克拉克不在,她是不是应该去看看……
可是她真的对农业毫无兴趣也毫无天赋,伯妮丝可不想费心费力收获半天,发现收下来的大部分玉米还没熟!毕竟之前都是克拉克在做判断下指令,她只用机械劳动的,完全没想着学习农业知识……而且,说实话,想到要作为劳动主力挥汗晒太阳,伯妮丝心里很是抵触……但是总不能让乔纳森去逞强吧!作为年轻人也更不应该让玛莎去。
伯妮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往肯特家走了几步——然后她意识到不对!既然那座所谓‘孤独堡垒’的最高权限是她和克拉克的,那不管投影怎么说,克拉克的课程明显可以中断啊!
那她刚才好不容易做好了辛勤劳作的心理建设,极不情愿地打算去做艰苦的好事——
伯妮丝对自己感到无语。而且说到底,这些都是肯特家的事啊,应该克拉克去解决!她为什么这么自然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伯妮丝现在才意识到,她好像下意识就觉得,如果克拉克要做的事,她一定得帮上忙才行。
这样不行!她严厉地对自己说。如果是朋友关系,那她反而觉得没什么。但是她和克拉克已经是恋爱关系,这就让伯妮丝警惕起来了。因为在亲密关系里,这样的保护欲很容易进化成一种牺牲。
类似的保护欲她听说过很多,在前世的新闻报道上、亲友亲身经历中、道听途说里。有为了男友放弃更好offer,后来因为种种分手后悔的;有因为孩子生病离不得人而主动放弃升职机会的;有已做到薪资高昂的中层领导,却因为丈夫工作调动,跟着去别的城市从事安稳而薪资低的工作,后来受不了又离职的(1)……她知道的做出牺牲的无一例外全是女性,而大多数人谈论起这些伪装成‘选择’的‘牺牲’总是稀松平常,甚至是赞颂的。
只能这样啊,不然没时间生孩子,他们轻松地说。只能这样啊,不然孩子谁带、家务谁做呢,她们苦笑着说。
且不说这些家庭里是不是存在男方缺位的问题,反正伯妮丝早就下定了决心,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恋爱关系扭曲自己的意愿、牺牲自己的利益的!
……虽然去做一暑假的体育劳动并不是什么大的牺牲啦。……而且克拉克肯定也不是那种暗自享受别人牺牲的人。但是,伯妮丝的底线是,如果你本来不情愿做这些事情,那么至少你为之做了这些事情的人,一定要意识到这是一种牺牲。
……强行在她自己和克拉克之间画出一道你我的界限来,比想象中更加困难。毕竟她最开始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因为对克拉克产生了兴趣,才开始慢慢和这个世界发生交集。她尝试获取这个纯善男孩信任的同时,他的信任也逐渐洗去了伯妮丝对这个世界的疏离,让她开始逐渐融入这个世界了。
……原来她潜意识一直觉得在克拉克身边比在家里更舒适自然,是不是因为克拉克本来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
“……我还是去家里的音响店看看乔治吧,”伯妮丝嘟囔着迈步,“玉米之类的,应该让克拉克自己回来收!”……至少要确认他真的实在忙不过来的话再去帮忙。
看过艾伦家的音像店本体之后,伯妮丝对妈妈“家里的音像店和报纸杂志有联系”的说法产生了怀疑。因为店面真的……不大。一排排架子上摆着或当下流行或传世经典的音乐唱片和影片,也有摆得高高的木篮,里面摞着可以自己淘换的碟片。至于报纸和杂志,只在靠近收银台的架子上有。
在小镇里,这里也许能算上个时髦去处,但是这种程度的铺面和营业额,应该还不至于引起报纸杂志方的重视,继而能打通什么关系。
但伯妮丝还是把多打印了一份的稿子交给了乔治。哪怕是错觉,让他们觉得自己能帮上女儿也不错。
交完稿子他俩的对话就结束了,跟想象中一样短。毕竟伯妮丝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只除了那次乔治以为她夜会克拉克跟她发火(她真的在夜会克拉克)。
但伯妮丝注意到,乔治跟她打招呼之后,默默把店里播放着的唱片背景乐更换了。他新插进去的那张碟片封面很眼熟,伯妮丝的书柜里放了一张同款典藏版。
是原先那位伯妮丝喜欢的音乐吧!虽然……其实不是自己喜欢的曲风。
伯妮丝短暂地愣了一会神。她想了一会儿一些永远不再能见到的人,吐了口气,走到货架边,为这个世界的母亲和朋友们挑起礼物来。
伯妮丝拉开门,向前走去。
闷热感比出门时少了不少,风吹起来了。
天空很低,还是灰黑色,但被风吹着让伯妮丝心情逐渐变好。风是凉的,却又不冷也不烈,潮湿的气息让它哪怕直撞到身上来也显得十分柔软。
有两位穿着超市工作服的中年女性从伯妮丝身边跑过,她们是笑着的,带着某种你追我赶的天真欢乐,脚步却是那种多年体力劳动后民众特有的,既轻快又稳重。
是噢,这风里的凉意和水汽……说明快要下雨了!
伯妮丝也跟着跑了起来。一半是想要避过可预见的大雨,另一半是被那种欢快所带动。她在台阶和有花纹的石板路之间跳跃,风让她的脚步多轻!
跑在前面的两位女性已经停下来了,站在栅栏门口,也许是她们工作的地方,也许是住所。伯妮丝越过她们,向前跑去。
现在街上只有一个人在跑,她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她,她也不在意——有雨点试探性地掉下来,在街上和伯妮丝身上稀稀疏疏地印出斑点,她也没有加快脚步。她现在跑步不是为了躲雨了,她既不拼命追求快速,也不感到疲累,她什么都没有想,在风的托举下跑动,轻盈、快乐而自由。
为什么她现在会比飞行的时候感到更加自由?
她在火车道旁边停下来,惊讶于自己居然开始呼呼喘气。因为刚才她一点儿也没觉得累。
伯妮丝身后是镇中心,是砖瓦的楼房和汽车道,而面前是泥土的小道和田野,她听见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
而克拉克就在这时和大颗的雨点一起落了下来。他额发有些湿润,被风吹得向后贴去,而衬衫上带着比雨更冷的寒意,让伯妮丝打了个寒噤。
“我送你回家?”他漂浮在离地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抬眼看了看乌云,伸出手。
伯妮丝把手放了上去,却往下压。
她抹了一把额前的水,笑着问:“克拉克,你能看到,那这是飓风吗?”
克拉克摇了摇头,头微微地歪着看她。
“也就是说没有危险?”伯妮丝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克拉克的眉头因为疑惑皱起来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向另一边。
“那跟我一起跑吧!”伯妮丝大笑起来,手一用力,把克拉克拉到了地面上,拽着他在雨中跑了起来。
雨下得大起来了,伯妮丝被淋得透湿,但她情不自禁地笑着,每踩到一个水坑或者每跳过一个都会快乐地叫一声。她紧紧抓着克拉克的手,听见克拉克也笑起来了,拽着他跑几步,又被他拉着跑几步。
她想到《雨中曲》,又什么都没想。她又感到自由了,和刚才一样的自由。最妙的是,克拉克毫无违和地加入了进来,成为了她自由的一部分。这让伯妮丝快乐得想要大叫。
她不愿妥协、不愿改变,也知道自己能一个人得到稳定、舒适和自给自足的快乐,这是她一直能肯定的。但现在,她竟然真的在一段不用妥协、不用改变的亲密关系里,感到了一样的自由。
“克拉克。”她轻声说,声音因跑动而不稳。
克拉克当然能听见,他扭过头,甩飞一小串水花。
伯妮丝又想笑了,她拉着他缓缓停步,呼哧呼哧喘个没完。
克拉克看着自己的恋人双手撑在自己膝盖上喘息,脸颊带着兴奋的红晕,从下面投来含着笑意的视线。
“我爱你。”她忽然说。
他们在大雨中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注1:这部分提到的例子全是作者身边真实案例。
终于补了之前某次的加更。
刷微博看到博主截加缪给朋友写的信,谈自己正在写的书:“分娩是长时间、困难的,而孩子好像还很丑。这种努力使我精疲力尽。”
……发出了中枪的哭声。感谢在2021-05-06 22:43:57~2021-05-12 00: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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