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一声嘶鸣!
轰然间,支撑不住眩晕的白驹向前倒去,前蹄无力的跪下,直接把马背上握紧缰绳的杨铮甩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孟昭昭:……
真、有人不怕死下药了啊!
杨铮灰头土脸爬起,怒瞪四肢痉挛的白驹,倏然狠下一刀,直接戳穿了那马的胸膛。他满脸杀气,没有刚才的惬意。
那匹汗血宝马有问题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临时换马。但是这孟昭昭的马怎么也有做出手脚,太仆寺是做什么吃的!连个马都看管不住!这马若是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这都难以发现?
张葛吓得冷汗淋漓,慌忙下马去扶杨铮,谁知杨铮踹到他的小腹上,那目光几乎要把他撕碎。
陆秦单膝跪地,沉声说道:“昨日臣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能进入马舍,如若这马是遭人暗害,那么肯定是我们自己的人,臣定当严查!如若这马因病晕厥,还请张大人给个服众的解释。”
张葛心有不甘,这马他一直看管得很好,没出现过半点披露,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马绝对不是病了,肯定是有人暗中加害。这是他郎中令看管不严,自己马匹康健绝没有问题!
张葛愤愤不平说:“绝无可能,臣这三日派人日日检查,马未曾出现其他问题。定当你看管失职,昨日有反贼潜入做下手脚!臣以人头担保,这都是进贡而来上好的马匹,莫不可能出现病症!”
不管有没有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马已经被皇上一剑捅死了,正所谓死无对证,至于是否有反贼也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了,只要让陆秦背上这锅,他的目的就结束了。
“臣将严查。”陆秦话不多,他一直低着脑袋,没有去看动怒的杨铮。
本来今日心情就跌宕起伏,杨铮压着怒意:“去查,不能放过一个人,昨天都有谁进了马舍,这些人都做了什么如实禀报,朕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你也不配这郎中令的职位。”
“喏。”
孟昭昭等杨铮发完脾气了才过去,她是真的不想再装哭了,太累,这还没报仇眼睛就哭瞎了。下定决心以后只出现狗皇帝高兴的时候。
她对杨铮嘘寒问暖了一番,用自己丝绸帕子擦去了杨铮脸上的灰尘:“总会有解释的,皇上不要着急,恐气坏了身子。”
孟昭昭和皇帝上马,往营地走去。
如果不是没有多余的马匹了,孟昭昭是真的不想触霉头和他在一起。她今日已经用饱满的热情迎接杨铮了,如若再耍戏几场,她多半要做几天噩梦。
另一边。
宁贵妃安心的坐在观礼台上,摆弄着不止从何处飞来的麻雀。她葱白纤长的指尖戳着小鸟的羽毛,眼眸中露出会心的微笑。她根本不关心射猎如何,骑马如何,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吹着夏日的风一个人坐着。
帐篷内的贵嫔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洋洋得意陛下肯定潇洒帅气,骑着那匹汗血宝马弯弓射箭,而孟昭昭肯定会从马跌下去。没有人能够发现异样,那马不是发疯,只不过会病蔫蔫的,弄不好一个马趴摔下去,孟昭昭的脊椎骨也能断开。
贵嫔洋洋得意,孟昭昭一旦重伤肯定就失去了宠爱,而她的地位就保住了。这件事情不会有人追查,孟昭昭女流之辈,就算会骑马也不精通骑术,她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不会有人怀疑她,也不会有人因为区区一个罪臣之女得罪她的父亲张葛,所有人都会守口如瓶。
她直觉得神清气爽,命人将西瓜再送来一盆。
傍晚炎热,她可不想晒得黑不溜秋的以后不好伺候皇上,等皇上满载而归时,她再出去笑脸相迎,比那一身臭汗的孟昭昭可强大太多了。
然而,贵嫔无论如何也没等到下人报信的消息。
这皇上还没尽兴?
“你差人去问问皇上怎么还没回来?”她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特意换了一套喜气的衣服庆贺皇上满载而归。
婢女打探完消息回复说:“说是已经回来了,在主帐中呢。”
“走,过去瞧瞧。”贵嫔心生奇怪,扭捏的站起来,“往日都会通报的,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我心里发慌。”
“诶,娘娘,西瓜来了,吃完西瓜再走吧。”婢女突然说道,她掀起帘子让送水果的宫人进来。
那宫人面色煞白,表情难看,走起路来也是畏手畏脚的。他端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说道:“娘娘,请慢用,等您用完,皇上请您到主帐一趟。”他眼神闪躲,生怕那食盒在自己的手里多呆两秒。
“出去吧。”贵嫔招招手,坐在餐桌前。
婢女疑惑道:“娘娘,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体恤本宫罢。”贵嫔心中美滋滋的,皇上让她吃完了西瓜再过去伺候。她闻了闻,突然嗅到了一股腥臭味,眉头一皱。
紧接着,婢女也闻到了那飘忽不定的味道,她狐疑的看着食盒:“莫不是他们御膳房的人没有准备好西瓜拿着坏了的果子打发我们呢吧!”
她伸手掀开食盒的盖子,突然手指全部被红色液体染红。婢女不顾礼仪的尖叫起来,打翻食盒!
那是食盒中装着的并不是什么冰镇西瓜,而是一盘血淋淋的肉!看起来是刚从人身上割下来的!
贵嫔哪里见过这样的血腥场景,吓得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
“娘娘!——娘娘!来人啊!”
贵嫔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主帐的地毯上,被人用一盆冷水淋得浑身上下全部湿透。她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正襟危坐的皇帝,他身边是正在轻慢摇着团扇的孟昭昭。
孟昭昭象是刚洗过脸,但她的衣服还是脏的,领口发红,像是被血浸染过。
他的父亲跪在旁边,往日混厚的声音竟然像是被拨弄的琴弦般颤抖:“此事与臣无关,与娘娘更是无关,定是有人暗中栽赃陷害,还请皇上明察啊!”
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
贵嫔有些恍惚,她瓮声瓮气地开口询问:“皇上,臣妾……臣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送给你的西瓜可吃了?”杨铮问,他靠着椅背,慵懒又犀利。他最讨厌贵嫔此刻唯唯诺诺的样子,如若她现在承认,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这个样子可真像她爹,有功劳全部拦在自己身上,除了事故就甩在别人脸上。
贵嫔想起那血淋淋的肉,早已魂飞魄散,汗毛竖立:“臣妾……臣妾不理解……”
“这就是你看重的那匹白驹。”杨铮挑眉说道,“你故意挑选的那匹马,想来一定十分喜欢。”
“臣妾、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她畏惧的怕跪在地上,额头发亮,就连头发丝都竖起来。
陆秦默不作声,他向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押解着两个人进入了主帐。其中一位是贵嫔的宫女,另一位是马舍的马夫,两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伤痕。
杨铮悠悠地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贵嫔见孟昭昭没事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但她孟昭昭何德何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就算她从马上摔下来也不至于这样对待自己吧!她被激出一身的冷汗,呼吸困难,像是被人死死掐住脖子般。贵嫔偷偷看向张葛,张葛让她不要说话。
贵嫔的婢女半死不活的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马夫也矢口否认,接连磕头:“昨日小人确实进过马舍,但未做过任何谋反之事!小人只是按照常理喂些粮草,清扫马粪,未曾见过贵嫔娘娘的人。”
陆秦站在马夫面前,眉梢冷漠,暗中示意道:“如今圣上坠马,你二人皆有嫌疑。如不能讲清昨夜为何出现在马舍,将交由大理寺处置。那个地方,只有尸体能出来。你二人还有时间,慢慢对供。”
马夫一听大理寺,吓得屁滚尿流,那陆秦的一句句话仿佛刀子般割在他的心脏上。他咚咚咚磕头:“小人都招,小人都招!是她,是她给我塞了十两银子,要去马舍转一圈!其余的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啊!银子、银子在这里、在这里!”
马夫惊慌的从怀里掏出一锦绣馕包,颤颤巍巍的递给陆秦。
陆秦交到杨铮面前,两人一瞧就知道是后宫女眷之物。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想着是娘娘的人,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兴许就是想来转转!”马夫紧张的不行,心跳加速,额头磕得血红一片。
张葛咬牙,这真是自己女儿做的好事!如果是生病,顶多是自己看管不力,但当时见马死了,他才能说出有人下药的话!谁知道真有人下药了!而且陆秦巡视了一圈就把相关人排查了个遍,直接抓住了这个马夫。如若不说还能死撑,如若说了怎么都解释不清!
如果丢举报帅,说马夫就是反贼也可,但偏偏自己女儿也卷入其中!
贵嫔不知道这事儿和皇上有什么关系,但她听明白了!
自己东窗事发,有人算账来了。
孟昭昭表面唯唯诺诺的看戏,实则注视着陆秦的侧影,欣赏着男人挺拔笔直的姿态。脊背流畅的线条在在烛火灯光下显得颇为性感,让人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主持人:我来采访一下现在什么心情?
陆秦:如果张葛直接承认马生病了,就没后面的事。
孟昭昭:如果贵嫔不下药,要么这些事了。
主持人:所以呢?
陆秦:活该。
孟昭昭:你抢了我的话,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