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菲洛米娜还是拨通了报警的电话,她行事谨慎,匿名的报警电话在美国来说并不少见,毕竟这是一个可以持枪的国家,做善事的人也总担心他人会打击报复。
在电话中菲洛米娜并没有明确的讲述所在的位置,而是说自己路过街口的时候听见了某栋屋子内似乎有殴打妇女跟孩子的声音,说完还没等警员询问细节就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窗边,细微的呜咽声通过风传进了她的耳中。
这些声音,她都能够听见,却总是有人装聋作哑。
包括那个正在被施暴的人也是如此。
这并非菲洛米娜第一次替安德森太太为了家暴的事情报警,但是成效不彰,并不是因为警察或是法律无法管束,而是身为一个家庭主妇,安德森太太无法在离婚之后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取得孩子的监护权,就算安德森先生因为家庭暴力被判定无法抚养孩子,没有收入来源的安德森太太也同样不是一个好的抚养人选,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恐怕会直接被送进收养系统中。
方才菲洛米娜的犹豫也正是如此,她看不过眼并且报警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了,再来这么几次,就算明面上安德森太太都替安德森先生掩盖了过去,大概儿童福利机构也不会坐视不理,即便遭受家暴的人是安德森太太,但为了避免小孩可能遭受的危险,他们极有可能在评估过后便将两个孩子先暂时寄养,并拿走安德森夫妇的监护权。
虽然菲洛米娜并不觉得离开这样的父亲有什么值得惋惜的,但...每个人的选择都有意义。
她一直在窗边呆着,直到看见警车驶了过来,才平静的将窗帘给拉上。
警车的警笛并没有响起,为的便是以防家暴犯受到刺激,毕竟受害者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流程菲洛米娜早就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这次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对于安德森太太的选择她甚至都不需要去思考。
即便是菲洛米娜这样与世隔绝的人,对于安德森太太的好人缘也稍有耳闻,自然也就听说过对方在结婚之前一直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是街坊邻居眼中的乖女孩,按部就班的读完大学之后就恋爱结婚,嫁给了同样是普林斯顿商学院毕业的安德森先生,然后怀孕生子,在家里一呆就是十几年。
菲洛米娜永远无法理解安德森太太做下那些选择的原因,因为从小到大,她学到的从来不是依靠他人、柔弱可欺。
隔壁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再是菲洛米娜管辖的范围了,她向来不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安德森太太热情善良,她甚至都不会白费时间去报这个压根没意义的警。
宁静在空气之中流淌着,菲洛米娜的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天鹅绒的质感带着暖呼呼的热意将她包裹起来,一旁柜子上放着的钟正富有规律的走着,每一个跳动都带着柔和的节拍。
她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菲洛米娜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接近十二点了,她竟然整整睡了大半天,平常会隐隐约约穿透窗帘映照进来的阳光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只余下在轮椅上坐了大半天,整个身体宛若木板一样僵直、几乎无法动弹的菲洛米娜。
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而发麻的四肢在菲洛米娜清醒过来之后开始逐渐恢复知觉,四肢像是被无数的蚂蚁攀爬啃噬过一样,甚至让菲洛米娜感到有些细致的疼痛。
疼痛是一件好事。
她伸手在轮椅上摸索了下,顺着绳子成功找到了手机,随手点开了手电筒,手机内映照出来的灯光将黑暗的室内勉强照射出了一点亮度,尤其菲洛米娜住进这栋房子之后,便天天呆在家里不怎出门,对于屋内十分熟悉,没两秒的时间就稳稳地控制着轮椅来到了电灯边上。
“啪哒。”随着一声轻轻的响声,屋内的灯光亮了起来,将原先昏暗、完全看不清的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甚至让菲洛米娜感到些许的刺眼,她微微的眯起眼,几秒之后才适应好。
屋内就跟她睡过去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大概只有菲洛米娜大半天没有进食的胃部正在抗议着。
但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能够外送的店家基本都已经休息,就算没有,菲洛米娜也宁愿自己随便从冰箱掏点沙拉糊弄一顿,而不是大费周章的跟外送人员周旋。
毕竟有些外送员在看见坐着轮椅的她时,甚至会因为同情心而拒绝小费。
要知道拥有好几本畅销小说的菲洛米娜光是版权费用就可以躺着赚到死,压根不缺那一点钱,反倒是看见他人同情跟不忍的视线,能让她反胃上好几个小时,到那时候,连饭都不需要吃了。
如果不是答应了人不会让自己熬出胃病来,现在的菲洛米娜可能早就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开始工作了。
她将自己推到了客厅边上的开放式厨房,一直到流理台的边上,她才伸手拉开了冰箱,自己一个人生活已经长达三年的菲洛米娜对于怎么让打开的冰箱门完美避开自己所在的轮椅已经熟能生巧,开启的冰箱门恰好擦过了她的轮椅边上。
她一边打开冰箱门从里头拿出做沙拉的材料,一边漫不经心的在脑海中想着自己半天前收到的短信。
就在这时,菲洛米娜家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了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这都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还有谁会找上门来?
菲洛米娜本不打算理会,毕竟这大概是楼栋里哪个喝醉了的家伙,或是没教养的小孩子正在恶作剧,但是随着敲击声持续不断,来人甚至还有兴致在她的门板上奏乐,恶趣味的弹了一首催眠曲。
或许从菲洛米娜的外表上看,她是个安静又脆弱的残疾女性,但实际上,她的性格十分暴躁,即便是尚未从孤儿院中搬离之前,也没有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敢胡闹到菲洛米娜的房间里。
女孩稍稍垂下了自己的视线,推着自己的轮椅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就在她解开门锁,准备教教这些没礼貌的人应有的礼仪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遥远的喊声,听上去十分焦急的样子,“不要开门!”
她猛地反应过来,反手就要扣上门锁,但就在这甚至都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门外那人的速度却比她更快,撞开大门的速度根本没有给菲洛米娜上锁的机会。
门被用力的推开,就在门前打开门锁的菲洛米娜被大开的门狠狠撞了一下,轮椅朝后滑动而去,却被来人稳稳地抓住了扶手,紫色的西装胸.前还别着一朵看上去已经枯朽的花,浓重的腐烂气味从花上飘散而来,令人作呕。
来人面上用诡异又令人感到恐怖的红色颜料绘制着巨大的笑容,他跨了一步踏进屋内,松开抓着扶手的手掌之后,稍稍弯下腰面对着菲洛米娜,笑着开口。
“十分荣幸能见到您,女士。”绿色的半长发被来人随手抚了两下,看上去好似风度翩翩的样子,但任谁都知道面前这个人──这个疯子──在看似与普通人无异的外表下有多大的杀伤力。
空气在这一瞬间被剥夺殆尽,即便是菲洛米娜这样与世隔绝的人,也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什么东西。
──小丑。
而方才大喊让她别开门,却因为菲洛米娜的反应速度不够快而功亏一篑的人影也终于出现,他们匆匆的划破纽约的夜色,安静却急迫的落在了不远处,看上去似乎对于小丑颇有忌惮。
深沉的夜幕从天而降,鲜艳撞色的制服尾随其后,蓝黑色的翅翼高高地扬起,红色的知更鸟安静坠下。
小丑看上去似乎对这个画面很是满意,他站在门前回过身,面向远处落在院子中的四人,背对着屋内的光线,那张阴森又恐怖的脸根本看不清晰,“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画面──!”
“多么感人的家族合影啊,我真应该带台相机来的,这张照片贴在阿卡姆里面装饰一定会有很多朋友喜欢!”
“你说是吧,菲洛米娜小姐?”
“从她身边离开。”菲洛米娜向来只在正义联盟的记者会或是各种外星入侵惨案中才见过蝙蝠侠,但他依旧是出现在新闻报导上次数跟频率都极高的超级英雄,也是远处那四个人之中菲洛米娜第一个认出来的。
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之中看上去更显魁武,蝙蝠侠的声音听上去冷漠又低沉,让原先还面带笑容的小丑猛地就拉下了脸,“不好玩!”
“让这场派对变得有趣一点不好吗,小蝙蝠?”
小丑的话如果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来说,绝不会有这样阴森又恐怖的感觉,然而此刻除了站在院子中的蝙蝠侠,以及蹲在院子中那棵茂盛的树上、正随时准备出手的几位罗宾之外,在场唯一的菲洛米娜却感到脊柱处微微的窜起了细微的凉意。
“这简直有趣极了不是吗?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这份美好的礼物送给你。”
背对着菲洛米娜的小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内衬,从鼓鼓的一侧随意的摸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小丑手上有武器,又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接近菲洛米娜的那个人,就算是蝙蝠侠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这样的距离下保护菲洛米娜,更何况面对小丑的时候,所有一切想当然都不能存在,他会突破你想象的极限。
当你以为这已经是困境的时候,往往有无数的陷阱还在前头等待着。
面对小丑,再多的谨慎也不值一提,现在贸然冲上去是最危险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仅蝙蝠侠知道,跟在他身边一起过来的罗宾们知道,就连站在菲洛米娜轮椅前头的小丑都知道这件事情,空气在这一瞬间紧绷僵硬了起来,以至于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清晰明显的很。
“咔哒。”细微的上膛声击破了一瞬间的宁静,就在远处的黑色影子动作之前,凌厉的枪响声划破长空,将被小丑的狂笑吵醒的夜晚彻底点燃。
“砰!”火.药击发子弹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喷溅出来的血液混合着脑浆四散飞溅,四周的灯光开始隐隐约约的亮起,作为院子中唯一光源、菲洛米娜家大开的房门之中,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光源的女孩看上去纤瘦的手臂还微微的发着抖,却十分不符合形象的握着一把小小的女式手.枪。
“咚。”站立的尸体由于近距离枪击的力道过大,带动着被击碎的脑门摇摇晃晃了两下,最后朝着前方扑倒,重物倒地的闷响响起的时候,尸体手中握着的银白色匕首刮过砖石子地面,发出了令人感到几乎刺痛灵魂的尖锐刮蹭声。
“根据城堡法以及不退让法,你已经入侵了我的私人领域,并且对我造成了严重的生命威胁。”握着枪的菲洛米娜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中的枪放了下来,她伸手轻轻地抹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将溅到脸上的血迹随意的抹掉。
“能麻烦你报个警吗,蝙蝠侠先生。”
“有在逃通缉犯入室谋杀。”
作者有话要说:在逃通缉犯:你说谁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