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快吃

宁戚想了想,自己好像太过关注宁亲,忽略了在一旁的顾恒泽。

她转过头去,拿了一只蟹,笑眯眯地问顾恒泽,“夫君,宁宁给你剥?”

“不用。”顾恒泽拒绝了,他朝宁戚伸出手,“给我。”

“啊?”宁戚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神懵懂的样子看得顾恒泽愣了愣。

“手里那个,给我。”顾恒泽指了指躺在宁戚手里的大闸蟹。

“哦。”宁戚听话地将东西递过去。

顾恒泽将蟹接过去,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复又抬头,看向宁戚,“手。”

“啊?”宁戚又瞪大了双眼。

“手。”顾恒泽指了指她沾满汁水和油渍的手。

“夫君要看我的手吗?”宁戚问他。

“嗯。”顾恒泽轻轻应了一声。

宁戚把手伸到他面前,以往白嫩的指尖,被汁水和油糊了厚厚一层,看起来有些碍眼。

顾恒泽皱了皱眉,他拿起手边提前备好的锦帕,一只手托住她洁白的手腕,一只手仔细地给她擦拭指尖。

他眼睫低垂,薄唇轻抿,看起来很是认真,手上动作不算轻柔,但是并不会让人吃疼,甚至还有几分笨拙。

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活。

擦完左手,又擦右手,直到十个手指都擦干净。

宁戚心跳得有些快。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就给她擦了个手,莫名让人心神荡漾。

“谢谢夫君。”宁戚朝他甜甜地笑。

顾恒泽检查了一下她的指尖,发现都擦干净了,便将她的手放下去,将那锦帕扔到一边,没应宁戚的话。

紧接着,他拿起手边盘子里的那个蟹,一点一点地剥了起来。

螃蟹肉里的汁水顺着他修长的指尖滑下来,滴到洁白的盘子里,汁液在盘子里晕开,莫名有几分色气。

宁戚舔了舔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宁亲也不知道,两姐弟就在一旁看着顾恒泽剥蟹。

他剥完之后,用剪刀将剩下的部分剪开,放到宁戚碗里。

而后拿起手边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优雅。

宁戚有些受宠若惊,她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夫君,这是给我的吗?”

“嗯。”顾恒泽点点头,“剥了那么久,自己也吃。”

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糖,又软又甜。

好像在他的面前,她好像真的能当个无忧无虑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宁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酒窝里也满是笑意,“谢谢夫君。”

“嗯。”顾恒泽淡定地点点头,“快吃。”

“好。”宁戚点了点头,低头吃蟹,眼睛有些酸。

宁亲看着宁戚微红的鼻尖,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这个男人心机可真深,瞧就一只蟹,就给他姐感动坏了。

宁亲气得咬牙,看着自己碗里宁戚给剥的蟹,也觉得有些发苦。

其实是他幼稚了,只想着在宁戚面前证明存在感,却无形中又把自己变成需要她照顾的对象。

气死他了!

宁亲又瞪了顾恒泽一眼,顾恒泽轻飘飘地瞥了回去。

四两拨千斤。

宁亲更气了。

这时候,宁戚发话了。

“我记得你说你的行策和政论有些问题,是吗?”她问宁亲。

宁亲想起自己那时候跟她扯的谎,气狠狠地看了顾恒泽一眼,说,“是。”

“夫君,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弟弟。”宁戚将目光转向他,眼神祈求。

“太子殿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殿下应该不会连几个行策和政论的题,都不会吧?”宁亲挑衅地看着顾恒泽。

顾恒泽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但说无妨。”

“你等等。”宁亲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跑了出去,再回来之时,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课业。

喘了几口气,他打开自己的课本,念道,“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至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1】

宁亲问的是去年进士的一道策论题,意思是如何通过外交努力,实现罢战息兵。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顾恒泽缓缓开口,“既相吊俱焚,不若诱之以利,各出使臣,和平商议。若达成一致,则各退一步,不然,兵戎相向。”

宁亲笑了笑,“殿下说的不对罢,问题问的是如何实现,您这说得,未免也太宽泛了些。”

“各出使臣,意政治自由;诱之以利,意经济繁荣;兵戎相向,意军事自信。”

宁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解,宁戚一脸迷茫,她听不懂。

顾恒泽继续解释道,“各出使臣,意味着在我们的角度,承认并且尊重对方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无论强盛与否,承认对方的政治自由,这是和谈的前提。”

“诱之以利,意味着我方经济繁荣,且有着和谈的诚意。”

“兵戎相向,意味着我方并非宵小,只是不愿意陷入战争,损耗资源和人力,这是军事自信,也是支撑着和谈的根本。”

宁亲脸色变了些。

“此外,社会方面,不该排斥异域人,可以有正常的经济往来;法令方面,要做到绝对公平,不偏袒任何一个本国人,也不歧视任何一个异邦人,让他们的权益得到保证,这有利于两国友好邦交。”

“最后,从长远来看,在教育方面,要宣扬一体思想,即国家不同,但人权一致,大家是平等互惠互利的关系。这有利于人与人,甚至国家与国家长期的和平与发展。”

顾恒泽说完了。

宁戚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有些震惊,又有些崇拜。认真传授知识的他,全身好似覆上了一层光,那是跟平时完全不同的他,比平时好看太多。

怕他口干,在他唇合上的那一刻,她递了杯清茶到他手上。

软软的指腹碰到了他的手,顾恒泽顿了顿,偏头看向她,便见她满是崇拜的看着自己。

见顾恒泽看过来,宁戚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夫君好厉害。”

顾恒泽没说话,只是接过她的茶,抿了一口。

“我这么说,你可懂?”顾恒泽问在一旁发愣的宁亲。

宁亲别扭地看了他一眼,“我……懂了。”

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浅薄,还想借着那些刚学的知识去顾恒泽面前卖弄,没想到撞上了铁板。

他说的,没有一条是废话,夫子前几日给他讲了政治和经济方面的举措,他融会贯通地说出了也该有军事的支撑,被夫子好一顿夸,原以为能同他比一比,结果输的一塌糊涂。

顾恒泽清清冷冷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无地自容。

宁戚看着宁亲脸逐渐变得通红,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事。”宁亲朝宁戚扯了扯唇,就是有点难堪而已。

“那你听明白了吗?”宁戚问他。

“嗯。”宁亲点点头。

“那就好。”宁戚笑了笑,“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宁亲摇摇头。

“那好吧。”宁戚看向顾恒泽,想同他道谢,顾恒泽却没看她,只是微微蹙着眉,盯着宁亲手里的课本。

“你的课本,能给我看看吗?”顾恒泽问宁亲。

宁亲抬起头,看向顾恒泽,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课本,点了点头,将那课本递了过去。

顾恒泽将课本接过来,修长的手指在封面和泛黄的书页里游走,每翻一页,他眉头就皱得深一点。

顾恒泽抬起头来,看向宁亲,“为何你的课本,还是旧版?”

这个问题,问得宁亲和宁戚一愣。

为何还是旧版?自然是因为那个天杀的京兆府尹。

大周朝的法令,规定所有适龄男子和女子均可入私塾,考科举,这也是宁戚拼死拼活也要带着宁亲来京城的原因,宁戚觉得这里的夫子肯定比旁的地方的,要更加有学问。

可是到了这,因为京兆府尹看上了宁戚,她誓死不从,得罪了那狗官,这才不给盐引,还卡着宁亲进私塾,宁戚没法,才往国库里捐银子的。不然她离那契约只差那么一些,怕是傻了才花出去那么多。

没有告诉顾恒泽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那狗官和顾恒泽一样,师从郭太傅,而且自己娶的太子妃,被别的人觊觎过,宁戚怕他嫌弃自己。

两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自己的慌张。

最终还是宁戚先冷静下来,她慢慢解释道,“这是我们在书店里买的。”

“私塾里不发课本?”顾恒泽扫了一眼两人。

两姐弟扭扭捏捏,都没说话。

“嗯?”顾恒泽反问了一句。

最终还是宁戚怯怯地说了一句,“他……他没去私塾。”

顾恒泽错愕了一瞬,“为何?”

京中有规定,所有参加进士考核的学子都要在私塾有半年以上的学习期,否则不予录取。

既然宁亲要考进士,为何会没去私塾?

“因为……因为得罪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给老婆剥蟹,照顾老婆;安排老婆弟弟进私塾,照顾老婆弟弟。

ps:【1】引用于试洛州进士策问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