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护她

“明日,母后那,你可以不去的。”

两人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顾恒泽还是不太习惯身边有人,他往旁边挪了挪。

想到宁戚答应了进宫去抄女戒女训,顾恒泽想阻止她。母后摆明了就是要为难她,两人的这桩亲事,到现在来说,她付出的比较多,但他不能当作理所当然,那些看不见地搓磨,并非是她需要承受的。

子不言父过,母亲同理,所以顾恒泽想劝劝宁戚。

“当然要去。”床很大,宁戚感受到他的远离,她跟着一起往他那边挪了些,“宁宁都答应了。”

顾恒泽又往旁边挪了些,“母后脾气不大好,可能会为难你。”

他尽可能将话说得委婉,但宁戚好似听不明白,“我不怕。”

宁戚是真的不怕,她总觉得徐芷和阿嬷很像,都是嘴硬心软的人。阿嬷那时总吓唬她,后来满城寻她,去春风楼赎她之时,还不是磕破了头。

“娘娘的为难,无非就是让我抄抄文章,学学规矩,都是小意思。”宁戚又跟着他往旁边挪,“我如今已经是你的妻子啦,不可能跟你的父母永远不见面的,我觉得陛下还挺喜欢我的,如果我努努力,应该也能讨娘娘的喜欢。”

妻子。

顾恒泽在心里默念了这两个字,胸腔里生出复杂的感觉。

一年的妻子,在漫长人生里短暂的昙花一现,真的值得如此付出吗?

他张了张口,还是将话收了回去。

“你并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顾恒泽觉得宁戚对他好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两人是真的因为两情相悦才成的婚。可是他会觉得有些负担,她太好,他不知道怎么还。

他不知道的是,宁戚这人,是个十分享受当下,不想留下遗憾的人,她很害怕,还没在这世界呆够,哪一天便离开了,为了喜欢的东西,她也是能用尽全力的。

为了第一次看到他心里的悸动,她能放弃上千万两交易的盐引,转而选择嫁给他。

为了不让他为难,她能受些委屈,捡起那镯子。

她同样也能为了他,去学着跟他的家人相处。

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神奇,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觉得很安心,仿佛与他对视的那一眼,有一束光破开阴暗,照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无法抗拒的宿命感。

她想得到这个人,也幻想着活得久一点。

宁戚的鼻子莫名有些酸,她掀开被子盖住脸,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脉络又长了些。

“要的。”她闷闷的声音隔着被窝传进顾恒泽的耳朵里,“我对夫君好一点,夫君可不可以也对我好一点。”

很平淡的语气,顾恒泽甚至都没有听出一丝祈求,可是莫名听得心里一紧。

他没说话。

宁戚就这样缩在被窝里睡了过去,顾恒泽见她呼吸均匀之后,将她的被子掀开了些,露出半边脸颊。

她的脸蛋在被窝里憋的通红,眼睫还有些颤抖,似乎有些不安,睡得很不安稳。

顾恒泽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隔着被窝轻轻地拍她的背。

只是怕她做噩梦而已。

第二天宁戚醒来的时候,顾恒泽已经不在卧房了,她洗漱之后,想着去找他。

刚出房门,便看到青竹在外面等。

“太子妃,殿下说让属下带您出去,马车在府外等。”

“嗯。”宁戚点点头,带着春之一起,跟上他的脚步。

“你们殿下,在做什么呢?”

“回太子妃,殿下晨起会去练功。”

“每天都是吗?”

“回太子妃,每天都是,无一例外。”

宁戚两眼发光,“那你家殿下的身材是不是很不错?!”

“……回太子妃,臣不知。”

宁戚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偷偷地笑,等什么时候,她一定要摸一摸。

穿过好几条弯弯绕绕的回廊,当街上的叫卖声逐渐清晰,几人也行至府门口。

太子府的马车停在外头,顾恒泽站在车前等她。

不同于昨日,他今日换回了黑色蟒袍,一如初见那天。

宁戚有一瞬间的恍惚,看过去之时,顾恒泽直直地看着她,同她对视,两人并未像那次一般,匆匆对视一眼,便相互走远。

“夫君!”宁戚同他招手。

顾恒泽颔首,宁戚笑眯眯地走过去,见到脚下的台阶,她灵机一动,脚下一滑,十分不小心地踩空了。

她直直地向顾恒泽那边扑过去,伴随着一声惊呼。

顾恒泽皱了皱眉,这副姿态,他见过不少。宫里宫外,有的是大胆的裙钗娇娥同他示好,他向来不留情面,没让人碰到过半分。

可是人家都是假跌,要是没碰到他,不过也只是轻飘飘往地上一倒,反观这丫头,那是实实在在的往他身上扑,好像完全没想过他会躲开,似乎十分相信,他肯定会接住她。

他偏不接。

这姑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他不能一再退让。她太会变脸,明明昨天还是可怜兮兮的,今天又变成了这幅恶霸模样。

他想退后,奈何双腿好像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他只好沉默着将手背到身后,任宁戚摔他身上。

巨大的冲力让他往后退了半步,他稳住身子,宁戚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她侧着脸,一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见他没第一时间推开她,她大胆地用脸蹭了蹭。

哇!身材果然很好!

“夫君好硬!”宁戚夸他。

“?……”

马车旁的青竹依旧面无表情,反倒是青远,憋笑憋得很辛苦。

顾恒泽耳尖微红,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冷厉,“一派胡言!”

“宁宁说的都是真话!”宁戚又蹭了蹭,脸上的触感弹弹的,搭配上十分顺滑的丝绸布料,蹭起来很是舒服。

“你还要抱多久?”他黑着脸,语气也有些不耐,昨日跟她说过的话,她半点都没听进去,指望她遵守诺言,比让她守规矩还难。

平时他能忍受,刚刚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他忍不了。

宁戚敏锐的嗅觉,一下子就意识到顾恒泽又生气了,她火速松开手,抬头看他的脸。

黑得跟锅底一样。

“夫君对不起。”宁戚认错速度很快,双手绞着手指,作不安状,“宁宁不小心踩空了。”

反正她占了便宜,得了好处,被多说几句,也没什么。

顾恒泽罕见地没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他拂开衣袖,径直上了马车。

完蛋,这下真的生气了。

宁戚连忙跟在后头爬上马车,朝他讨好的笑,顾恒泽偏过头去看向窗外,没理她。

马车很大,宁戚试图往他那边靠,顾恒泽见她有这种举动,怒声道,“别靠近孤。”

宁戚果真没再靠近。

顾恒泽只觉得心里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平生最恨阳奉阴违,偏生这人不讲道理。昨日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两人各退一步,他同她共枕,她不在外人面前乱来。今日一起来,便忘了个精光。

因为天下苍生欠她,他并不想对她说重话,但他做不到不生气。

尤其是她那种虎狼之词脱口而出,他心里莫名有些躁。

宁戚被他凶了之后,一个人窝在马车角落里,和昨天如出一辙。

马车里一时寂静,只留下车轮压过马路的吱呀声和一路的叫卖声。

片刻之后,顾恒泽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扯了扯,他没动。

又扯了扯,他还是没动。

直到车厢里响起一声十分明显的“咕噜咕噜。”

他才偏过头去,只见宁戚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手扯着他衣摆,素白的手指在他乌黑的衣袍上,显得格外显眼,她指尖泛白,似乎抓得很紧。

见他看过来,宁戚可怜巴巴地道,“夫君,宁宁饿了。”

顾恒泽默了默,伸出手,修长的指尖不知是在何处按压了一下,小几下边有个暗格弹了出来,里面塞得满满的,话梅,山楂干……全是宁戚爱吃的。

宁戚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她打量了一下顾恒泽的脸色,见还是一样的黑,她试探着伸手去够那些小零嘴。

一点一点地收回来,塞进嘴里,脸颊吃的一鼓一鼓,像个小松鼠。

非要凶了才能安静,顾恒泽想。

到达宫门口,两人下了马车,宁戚松开了扯着他下摆的手,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当真没有再吵他一句。

行至坤宁宫门口,顾恒泽停住步子,主动跟宁戚说话。

他没回头,只是道,“在外面等孤。”

说罢,他迈开步子往里走,留下青竹、青远和春之在原地陪她。

徐芷一早便起来等宁戚,她其实也是个惫懒的人,平素不爱早起,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她还是得了解了解,她的儿媳妇是个怎么样的人。

见顾恒泽进来,徐芷往他身后看,他身后空空荡荡。

她脸顿时拉了下来,“她人呢?”

“回母后,在后面。”

徐芷脸色有所缓和,只是拧眉看向他,“她为何不同你一起进来?莫非还想让我去请?”

“并非此意。”

顾恒泽慢慢跪下,他脊背挺直,声音淡淡。

“母后,此桩婚事,是儿臣和父皇一手定下,并非她的错,母后要罚儿臣,儿臣并无怨言,但请母后不要迁怒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殿下:生气归生气,又不是不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