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均的拜帖说是午时来访,晏如语在辰时便被叫醒起来梳妆。
她打着哈欠走到晏若宛房间时,后者已是写了几篇春宴的诗句了。
晏如语一边化妆,一边和晏若宛打听许均的事,譬如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许均的喜好等等。
毕竟打定主意要薅许均的好感值,基本情况还是得了解清楚的。
晏如语还是那样淡淡的,许均于她而言并无特殊,他们的相处模式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父母命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罢了。
她不知许均的喜好,也看不出许均对自己的心思,晏若宛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想着到时候看情况随机应变。
一切准备完毕后晏如语就在晏若宛房间等着,后者依然是泰然自若地读书、写字,晏如语却有一些紧张。
这是她第一个能薅好感值的人,也是决定了她的替身之路能不能走下去的人,她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焦虑过后又安慰自己,她已经能模仿得很像了,他们二人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也不过见了几面,连朝夕相处的父母都难以区分,难道还会栽在许均身上吗?
她趴在窗沿上看着两个青年人被管家迎进主屋,晏若宛指出身形略小、身穿天青色的那人便是许均,而另一人她也认不出。
大概是他新结识的亲友吧,带着来拜访世交长辈也是情理之中。
三人在主屋中聊了半个时辰,才把晏如语叫过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往主屋走去。
许均实在是很好认出来的,那人一见到她来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起身行礼,好感度往上涨了5,晏如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而另一人见到她之后神色间多了些许震惊,晏若宛先前笃定他俩是没见过面的,晏如语便把这归因于初次见到所谓才女时的惊讶。
晏峮将她迎过来,介绍到:“这便是家女晏若宛。”
说完这句话后,晏如语脑中忽地响起提醒:好感值-12,宿主生命值濒危!预警!强烈预警!
更剧烈的疼痛来袭,她差点痛晕过去,连忙扶着喜果的手,才勉强站定。
难道是许均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但此时他仍然是笑着的,眼神一刻不离晏若宛,父亲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那便只能是旁边那个陌生人了。
可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厌恶却来得如此汹涌,晏夫人算什么,这才是她的死神吧!晏若宛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怎么会招来这样的仇怨呢?
晏如语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倒霉,以为是送上门来的救命药,却没想到是找上门来的催命符,她自觉死期将近,在心里哀嚎了千万遍。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要把这出戏演下去,她强撑着朝二人行了礼:“见过许家哥哥,不知这位是……”
“若宛妹妹,这位是程煜,国子监新入学的弟子,淮南今年的解元,我与程兄一见如故,便引来拜见伯父,程兄才华横溢,想来你们也是合得来的……”
程煜!
听到这个名字晏如语便脑门一跳,害怕自己的双腿打怵,连忙坐下了。好在晏若宛平日身子就虚,倒是也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原来这便是原书中最大的反派程煜,一手筹谋谋害了现今皇上,最终在皇宫中被四皇子一剑刺死的程煜。
据说他死时也是笑着的,甚至不曾闪躲半分,这种疯子……也难怪第一次见自己便能涌出这么多恶感。
那人却半分不显,笑着朝晏如语行了礼,说着“久仰才女大名”之类的客套话,仿佛也与她相识恨晚一般。
只是那笑中有几层含义,便不知了。
晏如语没有力气再去纠结原书中的剧情,她的好感值已经降到了9,再经不起折腾,其余人在短时间内都指望不上,她只能紧紧抓住许均这棵救命稻草使劲薅。
恍惚间听到他们聊到了春宴,晏如语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认真听。
许均说这次宴会规模盛大,母亲甚至把远在青州的表兄妹一家也请了过来,一应事项都由他打理,他正发愁不知送什么接风礼物。
按照晏若宛的性格,此时她是该静静听着的,但晏如语知道若她再不主动一点就要被好感值系统耗死了。
她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提出:“若是女儿家的话,送些胭脂水粉、珠宝配饰总是不会出错的。”
许均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接下这个话头,还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她,忍不住想借着这个话题提出邀约:“是了,可那些玩意也分许多种,我实在怕送得不合心意。若宛妹妹该是很懂的,不知能否请你与我一同去商铺挑选一番……”
许均说得小声,生怕自己被拒绝,却已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世家的青年一同出游、聚会是很寻常的事,晏如语望了一眼晏峮,那人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她便一咬牙应了下来。
为了活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出卖一下晏若宛的美色,等活过来之后再向她请罪吧。
许均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曾私下邀约过晏若宛数次,却无一回应,甚至像诗会这样的大型聚会,她也不是次次都出席。
此刻邀约竟被一口答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晏如语很能感受到他的兴奋,从那上涨的好感值便能看出来。
+15。
她从未觉得这数字这么金贵,一下子救过了自己的命。
除此之外还有一笔小小的进账:+3。大约是来自她那满意的父亲。
晏若宛本人是很不愿与世家子弟交往的,浪费了许多结识朋友的机会,晏峮对此很是不满。
而他的“新女儿”就不一样了,很擅长抓住机会,实在是符合他的要求。
这一次程煜倒是没什么波动,只是打趣道:“旁人总批判晏家才女假清高,今日一见便知那只是谣言。”
晏如语挤出了一个笑容:“若宛只是不愿看许家哥哥为难,近日又恰好得闲,便想要助他一力罢了。”
程煜站在胭脂铺前,看着认真挑选胭脂的晏若宛,又看着旁边心不在焉的许均,只觉得好笑。
许均这傻小子,连心上人都分辨不出,现在还傻乐着,怕是早晚要被这人卖了。
“晏如语:好感值系统。需要获取别人的好感值来维持生命。”
这便是程煜眼中晏若宛头顶着的标注。
来时路上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晏若宛”,是否有姐妹,是否取了字,那人都一一答了否。
那现在这晏若宛,当是刚刚被换了芯子,毕竟许均不久前才向他抱怨道要见晏若宛一面太难,想来那时应该与眼前这人不是同一人吧。
程家上下是不曾发现,还是他们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呢?
程煜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揭穿,他们暂时影响不了自己的计划,且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晏如语知道选礼物不过是个说辞,但还是要丫鬟带着他们去了城中最有名的胭脂铺,认真选了几罐京城特有的配色,想来做为家人送的接风礼是合适的。
许均一一买下了,又自己另选了几罐。
此刻天色尚早,许均提出去天满酒楼吃饭,也算是答谢晏若宛特意出门帮他选礼物。
晏如语当然是婉言拒绝了。
说多错多,今天已收获了一些好感值,不能太贪心,更何况身边还有个不定时炸弹程煜,她觉得自己应该躲着他,否则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能把自己小命给霍霍掉。
许均也知不能一蹴而就,刚才的提议不过是出于礼节,便与程煜一同送她回府。
一路上程煜也很安静,似乎是不愿打扰他们,只有在许均叫到他时才会回应几句。
等到晏府门口,晏如语终于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想要进门,许均却叫住了她,想要把自己刚才选的胭脂作为谢礼送给她。
一同出门选礼物是可以的,非亲非故、也不是逢年过节的,这礼物收下可就烫手了。
晏如语不敢替晏若宛收下这礼物,只能用晏若宛式的微笑回应:“家中的胭脂已经够多了,送来也是蒙灰,不如送给更有需要的人。”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晏府。
在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远处站着的程煜笑着望着她,想在看着一只活蹦乱跳捣乱的兔子。
她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摇摇脑袋钻进了被窝。
一直到春宴的前一天,晏若宛都安安分分地待在东厢房,如非必要不出门,生怕撞了晏夫人的晦气,平白无故又少了好感值。
甚至连吃饭也是让小厨房直接端到房间内,美其名曰“认真钻研替身技术。”
晏夫人乐得不见,而晏峮对此也很纵容。
自从那天晏如语答应与许均逛铺子之后,他便对这庶女看得更加顺眼了一些。
他相信,她会让晏若宛这才女的名声卖个更高的价钱,帮助他拥有更好的仕途。
因此在小事上便随着她去了。
晏府就这么平静地到了正月十三。
晏峮当然是不会刻意去参加这种女眷和小辈的活动的,于是出行的人就只有晏夫人与“晏若宛”。
按理来说她们该表现得亲密些,至少要与从前一样,可晏夫人一大早便宣称自己得了风寒,怕过病气给晏若宛,便作两队分得远远的,连马车也是分开走的。
晏如语在马车上笑了出声:这晏夫人还是有点脑子,为了不恶心自己竟然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也省得我再努力装个母慈子孝的模样了。
一行人到了许府,递了请帖,很快便被请进屋。
游廊里生了炭火,供夫人们赏梅花。
小辈们则聚在内院,饮酒作对,畅聊时事。
晏如语被许均亲自引进门,其余人都是一阵窃笑,晏如语笑着回应,又像以往一样坐到了角落里的席位,离许均坐的位置也较远。
参加春宴之前除了背下晏若宛写好的数十首诗词,晏如语还记下了几位重要人物的特征,此刻在喜果的帮助下一一对应上了。
离许均最近的那个长相稚嫩的女子名叫许瑶,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刚刚被父母许下与楚家的婚约。
此刻被众人簇拥着的华冠女子便是五公主,深受她几个哥哥的宠爱,但因从小失去母妃而性格乖张,大约是其他妃嫔有意所为。
坐在她右手边的男子是四皇子,精通骑射,却厌倦书卷,立志当一个名震四海的将军,也是原书的男主,最终杀掉了程煜,成为了新一任的帝王。
……
晏如语在心里默默将他们与书中的描述对应上,她相信,他们都将成为她替身行业的潜在客户,为她的赚钱大计添砖加瓦。
同样坐在角落里的程煜看着她暗自打量在场的人,更加确定这个晏若宛是刚替换的人。
有那么一瞬,两人的视线不小心对上,又各自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很快便移开了。
他们都在假装友好。
晏如语假装不知道他温和外表下的疯狂,程煜假装不知道她不是真的晏若宛。
不远处的许均大声说着:“诸位,本次诗会便以梅为主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