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诉好说歹说,把蒯洪文劝回了秦王府。
至于蒯凝华的事,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秦王府大公主,蒯鹤禹最宠爱的嫡长女,哪怕不满父母安排的婚事,逃婚离家出走,做爹娘的可能一时生气,过后还不是要心疼女儿。
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掺和了。
把蒯凝华丢到一边,言诉专心于军营的每日训练,不知不觉天气变得越来越暖和,士兵们每日的操练程度也越来越重,军营里气氛愈加凝重,言诉知道,可能战事要起了。
自打秦王拥兵自重后,阴城与朝廷就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僵局,双方虽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冲突,但时不时都会有一些小摩擦,再加上阴城地理位置特殊,东边是虎视眈眈的朝廷军队,西南方向则是大周王朝的附属部落白麟族。
白麟族是个比较保守的部族,他们常年坚守于山脉之中,极少与外界通婚,除非购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他们的族人几乎从不离开部族。
一开始白麟族跟朝廷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直到百年前,白麟族族长的孙女年轻气盛,向往着外界的繁华热闹,偷偷离开了族地,跑到京城见世面。
却恰好与微服出访的太子相遇,太子惊讶于这名白麟族女子的貌美灵动,白麟族族长孙女也被太子身上的贵气和儒雅折服,心甘情愿跟随他进了东宫,成为没有名分的侍妾。
直到太子登基为帝,面对朝中手握大权的重臣,急需要做出点功绩,证明自己作为皇帝的能力,白麟族族长孙女才道出自己的身份,主动向皇帝表示愿意亲自回族地说服族人,向大周朝俯首称臣。
白麟族人口少,占地面积也小,且世代安分居于族地,没什么野心,以往并不被大周朝廷看在眼里,哪怕白麟族族长孙女的身份也不曾被皇帝重视,但此一时彼一时,皇帝为了自己的政绩,便特意将白麟族族长孙女封为白妃,命她带人回白麟族,说服族长,向大周朝俯首称臣。
白麟一族十分重视族人,白妃更是族长唯一的亲孙女,自她离开族地后,族长和其他族人无不日夜担心,甚至派出不少族中的青壮年男子外出寻找。
现下见白妃归来,白麟族族长先是松了口气,待得知白妃带来大周朝皇帝的密旨后,他和族人商议许久也没有同意归降,反倒将白妃从白麟族宗籍中除名,将其赶走。
大周朝皇帝恼羞成怒,派兵前去镇压,在这场碾压性战役中,白麟族的青壮年男子几乎死伤大半,族长率先士卒,白麟族再也无法经得起任何风浪。
继任族长被迫向大周朝廷俯首称臣。
从那以后,大周朝廷每年都会恩赐给白麟族种子,农具,布匹,桑蚕等珍贵物品,双方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但事实上,白麟族族人从小就被灌输,与大周朝廷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所以,哪怕阴城地理位置如此特殊,秦王蒯鹤禹在跟朝廷对抗时,却从不担心会被背后的白麟族偷袭。
这天清晨,天蒙蒙亮,言诉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只听营地里战鼓忽然敲得震天响,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
他吓了一跳,却见营帐中士兵们纷纷被惊醒冲了出来。
“朝廷军马在偷袭我们!”
“要打仗了!”
言诉默默观察着其他士兵的动向,发现大家对这种事似乎都习惯了,根据他之前打听来的情况,似乎一年前阴城与朝廷之间就是这样,时不时会有摩擦,互相搞偷袭。
也就是从去年秋天开始,阴城和附近区域遭受洪灾,士兵们伙食下降,每天都呆在营地里练兵,双方勉强维持着平衡。
从兵器架上抢了把长矛,言诉也跟着冲了出去。
大概此前和平太久,这次冲突持续了两天两夜,秦王手底下的将士个个骁勇善战,早就迫不及待将朝廷军马打个落花流水了,言诉也跟着冲锋陷阵,在杜参将的带领下不知不觉越走越偏。
可是前面那位参将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带领着部下们不断往前冲击,哪怕敌方已经举旗投降,他依旧不依不饶。
言诉平时跟这位参将有些交情,便劝他:“杜参将,穷寇莫追,既然这一仗咱们胜了,还是回营地吧,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
那位杜参将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言诉的话,反倒怨他纸上谈兵,没有一位士兵该有的勇猛。
言诉无奈,只能跟着大部队继续冲,谁知还真被他乌鸦嘴也说着了,队伍离阴城营地越来越远,敌方只剩下几十人残兵败将,眼看就要被他们一举消灭,谁知那几十人的身形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七拐八拐消失在附近的山林中。
言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杜参将等人却毫无警戒之心,依旧兴致勃勃寻找着那几十个残兵败将,冷不防,附近山坡上出现了两排弓箭手,一阵箭雨过后,杜参将等人就被射成了筛子。
而言诉和另一些士兵本就出于谨慎走在后面,看到那些弓箭手后,他马上有条不紊的安排周围的士兵迅速跳进河里。
直到敌方弓箭手的箭用完,他又指挥士兵从河里爬出来,冲到山坡上将弓箭手团团围住。
秦王手底下的兵本就异常勇猛,见杜参将等人死在这些弓箭手的箭下,更是激发了他们要报仇的心态,不用言诉强调,他们自发的消灭了这些弓箭手。
这次战役本该是秦王大胜,但由于杜参将判断失误,贪功冒进,导致折损了部分兵力,好在关键时刻言诉镇住了场子,挽回战局,也算是立下不小的功劳。
秦王蒯鹤禹得知后大喜,不但给言诉升了职,还赏赐给他不少东西。
秦王府后院,正在为女儿离家出走一事焦急不安的王妃郭氏得知后,脸色扭曲了一阵,在嬷嬷的劝导下,勉强顺了口气,语气狰狞的吩咐心腹:“闻少爷立下战功,此乃值得庆贺的大事,你去挑两个颜色出众的丫鬟给闻少爷送去,就说我这个做舅母的体恤他孤家寡人一个,特意命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言诉收到郭氏送来的丫鬟,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这位郭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厌恶他,却没想到她居然送丫鬟过来,嘴上说要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实际上这两个丫鬟长得如此貌美,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什么意思。
他没收这两个丫鬟,直接对来人说自己身处军营,周围都是男子,有丫鬟在侧多有不便,舅母的好意他心领了,改日亲自上门道谢。
两个丫鬟被退回去后,郭氏气得关上门砸了好几个花瓶,她哭着对心腹诉苦:“嬷嬷您瞧,我好心好意派人照顾他,他竟然不领情,这个小贱种,不愧是庄锦那狐媚子生出来的,都一样的膈应人!”
心腹无奈的劝了郭氏几句,心想这位闻少爷不愧是才入军营不久,就立下大功的,郭氏派丫鬟过去,一是想要用美色利诱之,腐蚀他的意志,二来也是监视他的意思,可这位主儿根本不给面子,狠狠打了郭氏的脸。
蒯洪文可不清楚母亲与表弟之间的恩怨,他一心想要跟言诉搞好关系。
作为秦王府的嫡长子,郭氏从小把他看得跟心头肉似的,哪舍得让他上战场打仗,整日把他拘在内院读书,导致蒯洪文自小跟秦王手底下的将领不亲近。
偏这位读书也没什么天赋,文不成武不就,秦王手底下的肱股之臣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背地里各自都有打算。
蒯洪文为此苦恼不已,现今看唯一跟自己关系好的表弟竟然在军营混得不错,他心里自然高兴,何况言诉才十五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他跟庶弟们必然要一争高下,届时言诉就是他最好的助力。
这些小盘算蒯洪文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现在恨不得与言诉交好。
当他得知母亲郭氏竟然派人给言诉送了两名丫鬟,却被言诉退回去后,就知道言诉并不是喜好美色之人。
送礼不能送到对方的心坎上,这简直是蠢不可及。
蒯洪文担心得罪了言诉,便忍不住跑到后院对郭氏道:“母亲以后再要给闻表弟送什么,不如先跟儿子商量一下,儿子和闻表弟有些交情,不说对他十分了解,至少不会像母亲今天这样,送出去的礼被人退回来。”
他自认苦口婆心,想让郭氏多理解他一些,不料郭氏本就在气头上,听了他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蒯洪文见郭氏气成这样,还以为是言诉退了丫鬟,令她丢了面子。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郭氏自持出身高贵,从来都有些倨傲,哪怕面对父亲蒯鹤禹也是如此,她将面子看得大于天,而这次表弟令她丢了面子……
蒯洪文有些头疼,却也知道这事怪不得表弟,只能说郭氏太过于想当然了。
她作为舅母,在外甥立下军功的时候送些礼物本是好事,可她送什么不好,偏要送丫鬟。
蒯洪文把丫鬟婆子轰出去,半蹲在郭氏面前,低声劝慰:“母亲,您难道还看不清目前的形势吗?我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几个庶弟,而闻表弟如今正是父亲跟前的红人,我们讨好他还来不及,怎么敢得罪他,被他厌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