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三块巨石分别朝不同的方向飞来,我不想被夹成肉饼,可就算我把它们挨个击碎,石块碎裂后的沙砾甚至能帮他们掩盖身形。而如果我选择闪避,能逃脱的路线也在他们的预计之中。这些战斗经验我得学大半辈子。
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三个人分别是飞坦、芬克斯和信长。
一开始我的确尝试过正面对抗,可往往是我好不容易躲过芬克斯的一击,飞坦又不知道从哪里借着阴影绕到了我身后,在我为作出发挥人类极限的闪避姿势心有余悸时,信长的【圆】又刚好在后面等着我,在半空中难以改变方向,我就只能用念击的反冲力把自己往墙上撞,还没等我喘几口气从墙上滑下来,最开始攻击的芬克斯又有行动力能追击了。
他们一套天衣无缝的组合攻击下来,我只能摸打滚爬地逃,偶尔回击一两下特意安抚一下飞坦暴躁的情绪以防他放大招——这还是信长在和我击剑时偷偷透露的小担忧。只不过他拿的是刀,我拿的是随地捡的水管。
他压着声音:“你发现没,你一直逃,飞坦已经臭着脸了。”
“可他一直脸臭。”
“他要是被惹急了,所有人都不会好过。”
“原来如此,是有积累怒气值无视敌我的技能吗?”
“额……效果上是这个样子。”
“我明白了。”
后来我发现,我根本不需要特意照顾对面的情绪,因为飞坦的速度太快了,我一降速就得和他打几个来回。
打斗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过来围观。
玛琪是来得最早的,她和一个站在库洛洛旁边、身材高挑的女人聊了很多,两个人说话都很轻,我耳边是乒乒乓乓的武器撞击声,实在听不清楚,不过我从后面他们的对话中知道她叫派克诺坦。
小滴是最让我恐惧的。
“喂!芬克斯!她的腹部受过伤——诶,是谁打的来着,是你吗玛琪?”
“是你。”玛琪淡淡地回应 。
“哦……有这回事吗?”
既然忘记了就忘得干净一点啊!
之后是从外面开车回来的侠客。
“诶,大家聚在这里干什么,打牌吗?”
派克诺坦:“基地的牌已经被你带出去了。”
侠客:“向西索借不就好了——为什么安德和他们打起来了?”
玛琪:“她自己挑衅的,说是能一打十二,之后又说要当团长……不过也是你挑事在先,一开始就不要刻意提她的念能力。”
侠客:“哈哈哈,但现在不是挺热闹的吗?”
派克诺坦问:“窝金怎么样了?”
侠客:“我帮他在猎人网站上找到了锁链手可能出现的房产位置,一个个找过去很快就能找到锁链手。我特意提醒过他,应该不会再大意了,窝金很强的,一对一绝对不会输。”
派克了解后认同地点点头。
玛琪却沉着脸:“有种不好的预感。”
侠客:“玛琪,安德来了之后你就过于敏感了,如果安德与锁链手有关她就不会出现在那里让我们抓住,这太蠢了。”
玛琪反驳道:“这两件事不一样……好吧,我的确是有点反应过度。”
小滴:“我不明白为什么团长不让派克对安德用念能力,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派克:“我问过了,他说可能不能用,对我有危险。”
侠客:“什么意思。”
派克:“一下子承受太多记忆也许会对我的意识造成损伤,他好像是这个意思。”
侠客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派克的能力太稀有,不能用在有风险的事情上,而团长也不会让飞坦对安德用刑的。”
小滴一脸疑惑:“为什么?”
“……”侠客只摸了摸小滴的脑袋,然后转移话题,“现在安德在和飞坦、信长和芬克斯打,真稀奇,西索那个战斗狂居然没来凑热闹。”
小滴: “因为现在是一对三,如果她能打赢就能一对四。”
侠客:“哦,是像游戏关卡一样的提升难度啊,好可怜~~我去和团长汇报情况了。”他的怜悯的语气一闪而过,把车钥匙塞进裤兜之后就往基地仓库里走了。
大概又过了二三十分钟分钟,见我们的打斗实在黏着得没有实质性进展,几个人也纷纷打着哈欠进去睡觉了。我的余光瞥见玛琪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中场休息好吗?”我问。
——“谁给你交涉的权利?”飞坦从上方持伞跃下,我往后闪,他降落的地方留下一个巨坑,地基皲裂。
办法不是没有,但也只能算得上小聪明。
基地周围都是废旧的工厂,废旧则说明有坍塌的风险。从方才我就开始观察地形,找到了楼房主要承重的墙和柱子,逃跑的时候特意借这些建造躲藏。信长的刀很锋利,一刀就能斩断柱子,而芬克斯的拳头也不留余力地帮我拆墙,他们光顾着追杀我,不会注意到这种小伎俩,或者说,砸烂一两栋楼对他们来说也稀松平常吧。
我希望楼坍塌的时候能砸死其中一两个,但他们对危险的野性直觉总是屡屡奏效。
不过,我的目的也不在这里就是了。
在我们齐力拆了六栋楼之后,侠客终于走出来叫停了,他挥着手朝我们大喊:“团长说别打了,回去睡觉啦,你们动静太大搞得大家都睡不着了。”
“嘁,被耍了。”飞坦狠狠瞪了我一眼,收起伞,“明天我一个人杀她,你们别碍手碍脚的。”
侠客提醒说:“可明天窝金就回来了。”
“……”于是我又被瞪了一眼。
我凑上前问:“侠客,我也有地方睡吗?”
侠客摇摇头:“没有,团长让你一个人留在外面过夜。”
我面露难色,周围都是废墟。
“哈?”信长把刀收在腰侧,“她跑了怎么办?”
侠客:“她不会跑的,毕竟时间已经太晚了。”
信长:“哈?什么意思,说点人话吧。”
我解释说:“这里荒郊野岭,我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
芬克斯抱臂,点点头:“原来如此。”
“……”是个傻大个。
现在已经是九月二号凌晨,如果是刚被绑架的一两个小时内,我假装带着伤回去还能说是从罪犯手里逃脱了,但是时间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我现在回去会被怀疑是幻影旅团的内应,艾梅洛斯再也不可能在此次事件中保持中立,甚至别的家族会找借口打压。也就是说,就算要回去,我也必须以合理可信的方式。
我从废墟上跳下来,解除了念能力。直到飞坦他们进了仓库基地后,侠客还留在外面。
我问:“怎么了吗,有什么事。”
“嗯……”侠客看了看基地的方向,又看了看我,直言说,“安德你不喜欢旅团吧。”
我佯装嗤笑一声:“我如果不喜欢的话不会扬言说想当团长呀,我倒是想把你们所有人都撬墙角挖过来。”我把战斗中受伤发青了的手臂伸出来,“身为团员,你们实在太可靠了呢。”
“挖墙脚……不愧是安德呢,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把团长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吗——只有这一点是致命的,安德,把握好分寸,团长把旅团看得比自己重。”
“……你想多了。”
“哈哈,希望真是这样吧。”
侠客走后,我一个坐在废墟上,月光清明,只是风有点大,沙砾刮着腿生疼。
我回想侠客对我说的话,把他的这种察觉归咎于操作系的直觉:一种对掌控的偏执。
我以为我们真的无比相似,只有一点截然不同,而这一点正在不断扩展其领域。旋律对我说:【“安德,要说和初见最大的区别,是你心里已经不那么孤独了。”】
可是……他并不像我这样孤独啊。他有旅团。
他不知道孤独的含义,对它的认识只停留在字形和发音以及想象。
他不知道一颗脱槽的滚珠在齿轮和滑轨间无端游走,每天听见空洞的机械分崩离析的巨响却以为是自己哭嚎的回音。
他不知道一个人嫌少,两个人嫌多的矫揉造作。
他不知道那样无可寄托的感受。
他的乌托邦把他烘托得像个备受拥戴的独/裁者。可我不是符合收留条件的公民,我是滞留此处的难民,不是他们的一份子。
布鲁诺会被处以死刑,柏拉图会被驱逐,玛丽·安托瓦内特会被送上断头台,卢梭会患上被害妄想症,尼采最终精神错乱……
啊……原来我在这里也是异端。
我是“一比十三”,以质数的形式,总是孤立无援。
越是这样偏激,就越是想要把蜘蛛腿都拔下来。我想,这应该和成为好人这件事完全不冲突吧。
如果窝金没能回来,我就能确定是谁杀了他,而我不介意帮帮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把握分寸=雷区蹦迪
嘻,下章确认关系……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