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晚一战,宋暖知被锦月所伤,宫里江湖上能叫的上的大夫能请的都请了,可宋暖知的病伤及肺腑,纵是再好的医官,也只让宋暖知回魂一瞬。脑袋昏沉,眼睛睁了一眼看见了木然。

木然还以为终于是救过来了,见宋暖知醒了,连忙跑到床边唤他,可谁知下一秒又睡过去。

风过无痕,日落而息。

七日之期锦月已废了一日,这长青山石阶三千级,光爬上来就得一日功夫,锦月这小身板属实扛不住。

“我去!这么高!累死你爷了!”她拦住下山的一位香客问:“请问到山顶,还得多久啊?”边问边擦了擦汗。

香客答:“你在坚持坚持,我刚下,你到顶上差不多半柱香。”

“不是吧?还有半柱香?”直接瘫坐在地。

“我这小身板,体弱多病的,本来就缺乏锻炼,又多奔少食,看来用不了七日,就能直接去见阎王了...哦,不对,可能还见不到阎王……”欲哭无泪。

“督主,属下已查明那名女子的身份。”

莫若晦毫不在意的抿了口浓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名女子是叫二狗,原名姓沈叫花月,籍贯在安阳,只因少时父母双亡,便被同乡的粪球所救又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安阳灾荒,便一路乞讨为生到了燕安,至于武功并未查到出自哪里。”落风禀告道。

“那女子如今是在御前司?”莫若晦问。

“是,听说那名女子将御首伤的不轻,性命垂危,如今正关在御前司地牢里。”

“宋暖知称病的事我倒是有耳闻,今日上朝也没见人。性命垂危?可当真?”

“属下派人仔细查探过,所言非虚,绝对属实。御首府上下瞒的严实,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御医,江湖上的名医术士都请了个遍,但凡属下稍微花点心思都能探出来。”

莫若晦开怀一笑,称赞道:“落风,干的不错!赏一个月月俸。”

“落风谢督主赏赐。”

“既然这宋暖知已到了性命垂危之际,那便在没了后顾之忧,这朝中除王上外,我看谁还能不领我情。落风,你去准备张拜帖送到木将军府上,另外在备些厚礼,就说令千金生辰,这些是本督准备的礼物,请他收下。”

“落风领命。”

这长青山三千阶的尽头是一座奉着“太微仙人”的石像,一般香客诚心祈求,也会灵验,不然这处早也荒废了。

锦月又走了半柱香,然而还未见顶,可能脚程确实很慢,有些绝望,捶了捶小腿幽怨道:“不是吧,这天都黑了,这山怎么还没爬完啊?若是我还没见到山顶就死了那也太冤了吧!”

说完,忽而周围大雾四起,掩住了眼前去路,山中本就枝叶繁茂,风一吹竹叶飒飒声响,锦月炸然精神起来!

“虽然我平生笃定过从不相信神鬼之说,但是我确实是凭空伤了人,现在这种灰蒙蒙的大雾,不会真的是要派黑白无常来接我吧?!”锦月周身寒毛已然立起,心中底气见底,再不敢吱声。

黑暗的笼罩不见光明。

她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雾气浓稠几乎见不到梯阶,更看不清现在自己究竟身处何地,只能一步一步探着脚下虚实,暂时未见异常。

风声呼啸呜呜作响,带起的尘土眯进了眼睛,锦月掩袖遮挡,眼前一道青石门伴随着阵阵白雾渐入眼帘,似乎是通往冥界的门一般。

锦月没在继续走下去,她默然支身跪下来,虔诚祈愿,双手掌心合并,眼不见凡尘,青丝垂乱。雾气缭绕里有一女子之音空灵传来,陡然雾气消散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清明。

不过不知真是诚心还是假意欺瞒,她碎碎念道:“我名锦月,今日特来为一性命垂危之人求药,若仙君真能听见万妄成全。”

“我为一性命垂危之人求药……我诚心来求药……”

“万妄成全……成全……”

一声清玲女子声传来道:“来者何人?”

“信徒锦月,今日特为一性命垂危之人来此所求化尘水,望仙君成全。”锦月睁开眼睛未见其人。

“他是你什么人?”空灵之声回荡在天际。

“……他...他是我愿以一命换一命的人。”

四月天气,飞雪漫天。

锦月惊觉抬首,望向那苍穹,伸手接过一片飘落雪花,复又掌心朝下那雪花立于掌心时并没有消融,反而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落下,渐入尘土中时顷刻间化为乌有。

女子说:“这世上真心实意者本就不多,求缘得缘得更是少之又少,我希望你从未后悔过。”

锦月不明白那女子的话……“后悔?”

空灵之音彻于耳边,淡然道:“这瓷瓶里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锦月面前落下一白玉瓷瓶,她起身接过,顿时天地茫然不在灰暗,大风吹的睁不开眼竹叶的飒飒声又响在耳边……微光递进四时青翠,千山一碧一片虚无。

锦月在观中醒来,突觉一双手抚过她头顶,可睁眼却不见人。她躺在蒲团中缩成一团,入眼的是“太微仙人”的石像。

刚才好像是一场梦。她摸了摸怀中,却真是一白瓷瓶。她跪在蒲团上朝太微像拜了三拜急忙起身离去。

“看来,我小命能保住了!不过昨晚那些是真的嘛?这长青山真的有仙人?化尘水这么容易就得到了???”锦月心中都是疑问,可是真是假还要试过才知。

七日之期已满,山脚下的马车准时等候,木然果真迎到她,没有贸然欣喜。

他漠然问:“东西拿到了嘛?”

锦月逗他:“没有。”

一阵寒光乍现,剑刃已然悬于她颈侧。

“既然没寻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锦月慌了神,手脚无措从怀里拿出那玉白瓷瓶递给他。

“别别别动手,给你给你。”

木然迟疑接过,揭开闻了闻并无任何味道。

他疑惑道:“这真的是化尘水?”

锦月一本正经道:“我发誓,这真的是我差点丢了小命才拿到的化尘水,你若不信回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木然知道在争论下去也没有任何用处,索性就将她擒住押入车里,又用铁链锁住了她。

锦月不满这般对待,吼叫道:“我可是救你们大人命的人!怎么能这般对待!”锦月将铁链摊在木然面前示意道。

“闭嘴,你害我们大人差点丢了命当然你来救。”

锦月被怼的无话可说,一路上难得安静。她细细审视这车里的装饰,虽奢华却内敛,外观上看有点普通,可内里处处都是玄关,茶水糕点应有尽有,如果在来两个也完全够坐的。

御首府内。

“你,将她押回地牢。”

“是。”

“唉,不是,让我一道去看看怎么了。”锦月挣扎着说道。

木然想了想,随即又妥协道:“罢了,下去吧。”

锦月得意一笑。

木然又道:“你跟着我。”

“哦,好。”

宋暖知被锦月那一招打的至今昏迷未醒,气若游丝,不是靠补药续命的话可能都撑不了太久,王上听闻后遣人来看过几次,都没有任何好转。

木然吩咐府内下人,端来一碗沸水,半信半疑的将瓶子揭开来,倒进去。

木然见流出的水与寻常水并无两样,心中疑惑仿佛被骗的感受,厉声喝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化尘水?!莫不是诓骗本大人!”

锦月其实心中也有疑问?这其实跟白水没有任何区别,可为了行缓兵之计保命,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大人你先别急骂我,这个得喝下去才有效嘛不是?到时候生气在杀我也不迟……消消气消消气哈!”

木然做罢,将那一碗白水放凉了一会给宋暖知灌了下去,近于唇齿滑入舌尖滚入肺腑。

锦月的心已经悬在嗓子眼儿了,就盼着那化尘水是真的,这位宋大人醒没醒,她的小命可就指着他了。

“快醒吧快醒吧,算我求你…醒了我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你……”

“你在那念什么?为什么大人还没醒?”

锦月昧着良心卖关子说道:“在等会儿。”

锦月走近帐前,注视着宋暖知的脸。那一夜的事情又浮现在她眼前,她也万万没想到会将宋暖知打成这样,思及此略有愧疚之意。

“大人怎么还没醒!来人给我将她拖下去砍了!”木然卡住锦月喉咙,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已被重重摔在地上有侍卫过来拖住她。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救命啊!!!”惨绝人寰。

屋内,“咳咳咳。”宋暖知的咳声传来。

“木然,为何这般吵闹?”他虚弱道。

“停手。”

木然欣喜回望,见宋暖知已经从床上坐起来。

木然十分关切,他有些哽咽说:“我还以为御首你……”后面的话没在说出口。

“听说你要杀一个人,带进来我瞧瞧。”

木然似告状一般:“大人你不知道,那女子就是来杀你的,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现在将她杀了一了百了。”

宋暖知却道:“带进来我瞧瞧。”

木然欲在说,瞥见宋暖知的眼神生生止住。

锦月被侍卫带上来之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见到宋暖知那一刻觉得他就是她的再生父母,赶忙上前抱住他好在被木然制止住,没将眼泪鼻涕擦在宋暖知身上。

宋暖知神色漠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死里逃生之际,锦月脑海中闪现过二狗这个名字,然后“啪!”被筛掉了。

抽了几声后回他:“我…我…哼...哼...叫锦月。”

宋暖知见她哭成这样,话也说不清楚,便挥挥手示意木然将她带下去好好收拾一番,木然就将她拎起来拽走了。

锦月一路滑行,宋暖知床帐落下一半,遮住了他半张脸颊,锦月又瞥见她熟悉的那遥遥一眼,以及额下高高耸立的山根,她恍然如梦般想起,他就是给她银子的那个坐在香车里的那个要做他手下的那个大人!

锦月不在放弃挣扎,从木然手中挣脱。

她要好好巴结这位大人!当牛做马!

木然叫她:“你要去哪?”

锦月没理。

木然一个跟头翻到她眼前,说道:“好好梳洗一番,明日在见御首大人。”

锦月觉得有理,毕竟大病初愈,是该好好休整一下。

浮云殿中。

“木将军可收了本督的礼?”

“木将军说,谢督主记挂令爱生辰,并悉数将礼收下。”

“嗯,我记得李侍郎家的长子至今未婚吧?”

落风附道:“正是,李侍郎家长子如今也刚巧是适婚年纪。”

莫若晦暗自一笑。

第二日。

锦月收拾干净后着一身玄衣,跪在御首府正厅中。

“参见御首大人。”

她低着头,心中按捺不住激动。

宋暖知坐于正堂,吩咐道:“抬起头来。”

锦月闻言抬头,见他一袭黛蓝色衣衫,只随意束了个玉冠,与那日病中相比较俨然多出了肃穆,不过脸上的憔悴并未消去多少。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是谁派你来的?”

锦月没曾想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卡在喉咙里的声音生生又憋了回去转了个弯。

“无人指使,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偶然撞见你和……”

木然在一旁清了清喉咙。

锦月讪讪改口:“偶然撞见大人和那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