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8
心跳声盖过周遭的嘈杂，耳内嗡鸣屏蔽外界的一切声音。
工藤优作颤抖着攥紧手边的玛格丽特杯，额头抵在起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自指尖传递到全身，他咬着牙摁了摁塞进右耳里的窃听耳机，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
该死的，我都听到了些什么？Whisky……那是父亲的代号？
有那么一瞬间，工藤优作期望自己是个对万事万物没半点好奇心的傻子，但可惜，他从来都不是。
十二岁那年，察觉到自己的身世；十八岁这年，察觉到父亲的秘密。
——母亲和黑羽叔叔恐怕都不知道的消息。
如果你没那么机敏，或许会活得快乐些吧。——黑羽亚彬曾背对着紧锁的房门，叹着气对门内的他轻声道。
或许，你是对的盗一。这世上有些事真的成为谜比较好。
工藤优作苦笑着饮了一口杯内的无酒精鸡尾酒，胃部痉挛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Whisky泛着苦涩的轻笑声中到达巅峰。他眼珠偏转，视线投落向通往洗手间的必经之路上。天花板穹顶蓝白色灯光洒落在来来往往的男女的脸上或肩膀。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易容后的工藤尚铮。
又或者……
每个人给他的感觉都不像是工藤尚铮。
伪装成袖扣的窃听器似是渗进了血，刺耳的噪音后归于寂静。工藤优作蹙起眉“啧”了一声，坐立不安的他“噌”地起身，迈开步伐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角落里的服务员瞥了他一眼，抬手压了下对讲耳麦。
走路带起的风小幅度撩起桌布一角，晦暗处依稀有微弱的红光不安地闪烁跳跃着。
“那小子离席了！果然Port离开太久让他产生警惕了吗？接下来要怎么办Brandy？”
“怕什么Absinthe，”从洗手间走出的Brandy压低礼帽帽檐，扫一眼电梯口嬉笑奔跑的小孩子们，冷笑着勾起唇角，“几秒钟后这楼里除了我们的人，谁都逃不掉。”
“我还是很难相信Port居然会……”
“我早就怀疑那死婆娘和工藤有一腿，” Brandy咬牙切齿咒骂道，“组织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你应该把她带回组织慢慢折磨拷问，或者扔到宫野两口子那，而不是就在这里杀了，Gin挺不满的。”
“说起来，工藤那家伙之前在组织接受过拷问，并且体内注射过还在研发中，对视神经有严重侵蚀作用的致幻药物，他是怎么扛过去的？”
“谁知道呢，他自己偷取或者那婆娘偷了解药给他也说不准。”Brandy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起。他窥一眼门缝中残存的人影和灯光，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西装口袋，摁下□□。
玻璃墙壁反射光线，毛绒地毯吸收噪音。
急促的脚步声被地毯大口吞噬，蓝白色灯光晃进工藤优作的眼里，刺得他有想流眼泪的念头。洗手间被设计师巧妙安置在远离右侧室内用餐区的一角，用餐者们的低声交谈和用以烘托气氛的钢琴曲一并被长而曲折的通道拦截在外。左手边厚重的玻璃墙后则是区域宽敞的露天用餐区，兴许是因为露天的缘故，客人的交谈和互动比起室内的拘泥，放松了太多。客人或站或立，灯光融进杯中饮料里。倘若平时工藤优作会夸赞一下这样的设计，但此刻他觉得洗手间设计得离室内用餐区如此之远，大可不必。
“大哥哥你是想去洗手间吗？”
“嗯。——怎么了吗？”优作停下脚步，讶异地转向一脸苦恼地从洗手间方向折回的小女孩。
“洗手间门口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故障中’。看来我们得去其他楼层的厕所了。”
“啊，是吗？”优作“啊”了一声，目光沉了沉。
“故障中”的牌子，八成是那些想杀了自己的人怕有闲人闯入设置在那的吧。
“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应该有大人陪着你来用餐的吧？”
“爸爸一直在跟对方谈合作，”女孩撇了撇嘴，扭头看着身侧的露天用餐区，面露不满，“美知子跟他说想去洗手间他看都没看我，只是敷衍挥了挥手让我快去快回。”
“那我们一起回去，你先跟爸爸说一声这层楼的洗手间出故障了，我再带你去别的楼层。”
“好！——对了大哥哥，这层楼的洗手间真的超可怕，会传来惨叫声还有类似钟表的那种滴答声，我刚刚也听到了。”
“你说什么？你刚刚在哪听到的？”
“唔，大概在……这里？”美知子后退几步，偏了下头。她的腿边紧急出口标牌好似出了故障，皮特托先生时亮时灭，看起来像什么重病缠身的患者。
等下，皮特托先生的头那边好像……？
优作骇然地蹲下身，紧急出口标牌上皮特托先生头部的左边，完美藏匿着一颗在静默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距离爆炸仅剩三秒。
“美知子，快趴下！”优作猛地喝道，扑倒愣怔站在身旁的女孩，死命将她护在怀里。汹涌灼热的气浪裹挟他的周身，伴随着尖锐的玻璃碎片和被炸断的砖石块。
耳畔起初传来美知子惊恐的尖叫和哭喊，下一秒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血色浸染了目光所及处的一切，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沉寂。
“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声音？！”
“吓死我了，还好我刚刚没有靠着玻璃墙站……”
“都站远点！小心玻璃碎片！——先生请您不要过去，非常危险！”服务生安抚着客人慌乱的情绪，眼瞅着某个身影朝玻璃墙碎裂的方向迈开脚步，赶忙伸手拦下他，“玻璃墙存在二次炸裂的风险，还请您……”
“开什么玩笑，我儿子在室内用餐区那边！”男人被帽檐遮挡大半的眼里溢满焦急和愤怒，他嗓音森冷地开了口，“别拦着我。”
“也请让我过去！我女儿刚刚说去洗手间也一直没回来！”
“不行太危险了，还是等会等警察和救护车来再……”
“等那些人来了我儿子早就死了！给我让开！”男人鬓发斑白，面容看起来苍老无比，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身手和力气。他狠狠瞪了服务生一眼，一把推开面前的手臂，力道大得服务生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皮鞋踏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砖石，他头也不回地朝着用餐厅的方向奔去，在转弯处猛地刹住脚，颤抖着发出一声艰难的喘息。
——在他的脚边，是一汪触目惊心的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