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9
冰块撞击玻璃杯壁的“当啷——”声汇成细细一线，飘到弯腰用力擦拭着餐桌上一小块油渍的服务生耳里。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惹出这一不大动静的客人，又心惊胆战地收回目光，将一声险些溢出口的惊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中年男人，烧伤后留下的疤痕从他握着美式冰咖啡的右手一路蔓延到脖颈，甚至是右眼下眼眶，看起来可怖而诡异。男人冷着脸，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用吸管饮着杯中的冰咖啡，落地窗的玻璃照出对方未被火焰舔舐过的左半张脸。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他本身就生了病，面色苍白，唇色惨淡，衬得一双黑褐色的眸子和入鬓的长眉格外得黑。男人活动了下因烧伤而活动不便的手指，指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色细框眼镜，透过落地窗打量着咖啡厅外的街道。
服务生实在弄不明白人来人往得有些聒噪的街头有啥好看的——硬要说的话，倒是有不少粉丝试图在这里暗中盯梢。毕竟咖啡厅的不远处便是Aoni Production所在的大楼，而那里每天都会进进出出许多知名的和她尚且叫不出名字的声优。
但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淡漠的男人，怎么看都跟追星族没关系吧？
不，也不一定，也许他是追星族中最疯狂的那种……
年轻服务生的脑海中冒出七八个想法，旋即拼命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念头赶走。她直起身子收拾餐桌上的餐盘，余光瞥见男人抬手压了一下黑色礼帽的帽檐，唇角上扬念出了一个名字。
——“工藤优作。”
“诶？”
服务生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也朝街道投去自己的目光。Aoni Production所在的大楼里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他的双手插进棕色长款风衣口袋里，风衣下摆在他膝盖处上下翻飞。隔着一条街道妥妥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来看，似乎在谈论并不是很轻松愉快的话题。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暂时出去一下，但我过会就会回来的。能麻烦您提醒一下其他的服务生别收走我点的餐吗？”
“啊？啊啊，当然，没问题，”她一直暗中观察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开口，嗓音沙哑又干涩，咳嗽声听起来像老家那坏了多时的点壁炉火用的破风箱。她回过神来后，忙不迭应道，“您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吗？”她撞见男人手边的金属手杖，迟疑几秒还是忍不住加上一句半是关切的询问。
“……”男人沉默着垂眼看着自己的右膝盖，摆了摆手，拄着手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杯中融化的冰块撞击上下方的冰块，再度发出轻微的“当啷——”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尾崎先生并不会被判很重？”
“嗯，高仓先生本人不予追究，尾崎先生的事务所那边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优作侧过身，抬眼望向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的八木隆司，“对外应该也只是宣称尾崎先生身体不适，暂停或终止手上的工作安排。——啊说到这个，你们录音的动画怎么办？尾崎先生的戏份还挺重的吧？”
“按照我印象中的一些处理方式，就是先临时找人代替，”八木隆司先前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咬了一口抹茶巧克力味的甜甜圈，偏了下头，“然后发行收藏版的时候再替换音源。这种时候就会出现TV放送版和收藏版的声优表不一致的情况，比如……《Honey and Clover》。”
“我记得那是神谷桑的……”
“嗯对。”八木隆司点了下头，咽下嘴里的甜甜圈，“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前辈一样优秀的声优。”
“你可以的。”
“优作君也加油！”八木隆司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
优作扯了下嘴角，未等他展露一个颇为无奈的笑，也毫不给他再跟八木隆司说些什么的机会。他的注意力被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吸引了。
“抱歉，我们这就离开。”工藤优作低了下头致歉，迈开右脚；男人轻笑一声，轻轻摇了摇手指。
“你不用道歉，你不是要进这幢大楼，我是来找你的。”
“啊？”工藤优作怔了下，纵使在无数案发现场出没过，撞见男人面庞上大面积的烧伤他也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瞳孔微微一缩。
“好久不见了啊，优作。”男人摘下礼帽，久久地望向他，“不，说好久不见也不太对。毕竟……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吧。”
“你……”男人左半张几乎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另工藤优作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发懵，他艰难地咽了口吐沫，尽管内心隐约有了猜测，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谁？”
“哎哎，别紧张，”男人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下弯了下眉毛，“我这次来见你，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歉？”工藤优作挑了下眉，冷哼一声抱紧双臂，“事到如今，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优作，我……”
“你是想说你的离开是有原因的？”工藤优作接上他的话，内心莫名有些火大和烦躁。他“啧”了一声，强忍内心的情绪，做了一个深呼吸，“OK，好，我给你十分钟，你对我说清楚。”
“就这么……站着谈？”男人耸了下肩膀，讨好似的冲优作笑了一下，“你看啊，我膝盖受过伤，没法久站，我们去那边的咖啡馆，点上一杯你最喜欢的饮料啥的慢慢谈谈心，好吗？”
“……”工藤优作强迫自己没有对着对方翻白眼，更没有冷冷吐出一句“我跟你没啥好谈的”，他神色冷淡地将视线转向咖啡馆，半是嘲讽地笑了一声，“你来之前没有调查过我的事情吗？这种价位的咖啡厅你觉得我消费得起？”
“怎么可能让你付钱，当然是我请你了，”男人温柔地眨了下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想吃啥尽管点。”
“呃，不好意思，请问您到底是……”一向斯文有礼的工藤优作居然冲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发起了脾气，而对方居然无条件包容优作稀奇古怪的突然任性，被好奇心弄得心痒痒的八木隆司憋不住似的插了嘴，“谁啊？”
“啊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吗？真不好意思啊。”男人弯了下唇角，绅士地一弯腰，“我叫工藤尚铮。”
“呃，诶，工藤……尚铮？”八木隆司瞳孔地震般望向工藤优作，“所以他是……？”
“我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Honey and Clover》，即《蜂蜜与四叶草》，是真实存在的动漫。第二季的最后一集如果有人对比声优表的话，就能发现TV放送版和BD版男主的声优是不一样的。至于背后缘由，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