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5
未开灯的客厅晦暗不明,精致的茶盏磕在打过蜡的红木地板上,登时碎裂成细碎的陶瓷片,杯中的陈皮水淌了一地。工藤尚铮甩开先前裹在身上的沾满水渍的薄毯子,半弯下腰伸手欲拾起茶盏碎片,只见得有个人影快步走近了沙发,不容他抗拒的力气攥住他的手腕。
“都坐着别动,放着我来。”苏子剑简单扫了一眼一地狼藉,目光落在工藤尚铮被茶水浸湿的裤脚和袜子上,眉头拧成解不开的结,“等我会,我去拿冰块和烫伤膏。”
“发生什么了?”方从洗手间出来的羽生琴音一出门便听见杯盏碎裂的声响,她本能的抬手护住脸,防止碎片划伤脸和眼睛后,开口问道。兴许是哭过一场的缘故,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喑哑,情绪倒是平静下来了,只是眼睛还肿得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
“没事,我杯子没放好,失手打翻了而已,”工藤尚铮轻描淡写道,“你小心点,可能有些碎片会往你那个方向飞。”
“哦,好。”羽生琴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盯着地板,随时提防着会不会有飞远的碎片,片刻后坐在了米仓裕介旁边。她垂下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察觉工藤尚铮打湿的裤脚,微微一怔。
“Kent先生被烫着了?”
“没事,子剑已经去拿冰块和烫伤膏了。”昔日同桌嘴里吐出的带着疏离感的称呼让工藤尚铮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下,他拿过一个空杯盏,提壶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她的面前,“——喝点水吧,嗓子都哭哑了。呃……你也小心点不要被烫到。”
“谢谢。” 羽生琴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很慢很慢地饮了一口陈皮茶。
“黑羽先生那边你别担心,他许诺过不会上诉你,只会把写那篇报道的记者告上法庭。所以你就别再担……——嘶,苏子剑你干什么?”担心的“心”字还没能说出口,工藤尚铮就被苏子剑敷在自己脚背上的冷水毛巾冰得倒抽一口冷气。
“光顾着提醒别人,你自己倒是也长点心。”苏子剑蹲下身,挽起工藤尚铮的裤脚,小心翼翼地脱下他早已打湿的袜子,瞥了眼泛出浅浅的红色的脚背,“还好不太严重,拿冰敷一下再上点药就好。”
“那我可以把裤脚放下来了吗?一直挽上去脚踝处怪冷的。”
脚踝?
羽生琴音闻言瞅了眼工藤尚铮裸露在外的脚踝,靠近足后跟的地方有道不起眼的疤痕。细而长,但是不深。——她隐约记得工藤尚铮某次在她面前换球鞋,被她看到脚踝处的那道伤疤后,工藤尚铮丝毫不在意地解释说那是他笨手笨脚地爬到树上抓甲虫不慎摔下去后,被尖锐的树枝刮破皮后留下的。
那个伤疤……
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吧?
“嗯?”工藤尚铮放下裤脚,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
“哦,没事,”羽生琴音短促地笑了下,“没事,您继续说。”
“您真的想不起是在哪一家吃饭的时候说的了吗?哪一天也不记得了?”
“嗯,因为那天我喝了酒,醒来后记忆断片了,很多事都不记得,”羽生琴音为难地皱了皱眉,“我只记得在电视上看到了雅弥的父亲……”
“这几周的电视上几乎每天都有森永议员,这个范围太广了。——你那次聚会吃的是烧烤吗?”
“不是,”羽生琴音这次没有思索,很干脆地一口否认,“是西餐。”
不是我和亚彬曾经去过的那家烧烤店啊……也是,那个温馨的,充满善意的地方,不该发生这种不快乐的事情。
“你能不能记得你身边坐了什么人?或者当天餐厅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比如有客人喝多了吵架动手之类的。”
“唔,我真的没怎么在意我身边坐了什么人。吵架动手的话……啊,这么一说我想来了,当时真的把我吓到了!”羽生琴音说着,仍旧心有余悸般地拍了拍胸口,“我附近不远处的一桌,一个男人说了优作和雅弥的坏话,然后……就很突然的,他面前的酒瓶炸开,碎片蹦得他满脸都是。”
“酒瓶炸了?”
“对,似乎是被扑克牌击碎的。有张画着阴森的骷髅笑容的扑克牌,匕首一样深深扎进了那个男人的桌子里。”
画着阴森的骷髅笑容的扑克牌……?
“呃,我就记得这个了,其他的……”
“Lambert,”工藤尚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后,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嘱咐道,“给黑羽亚彬先生打电话。”
“呃,琴音女士的事情,前半小时已经转述过了啊,”Lambert颈窝夹着听筒,另一只手拿着笔,“老师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补充交代的吗?”
“不是琴音女士的事情,”工藤尚铮摇了摇头,旋即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轻笑了下开口,“我有另一件事要问他。”
“OK,老师您讲吧,我这边记着呢。”
“问问他,匆匆赶到广岛,又匆匆离开,到底所谓何事,他到广岛后去了哪。”
扮成暗夜男爵出现,却没有给警方发预告函,这不是你的风格啊,黑羽亚彬。
你真的是为了“偷取”宝物而来的吗?
还是,为了他?
“老师,黑羽先生回电话了,”片刻的沉默后,Lambert再度拿起了听筒,“黑羽先生说他一开始去了街角一家叫‘royal love’的西餐厅,但是优作君不太喜欢,就改去别的地了。”
“别的地?哪?”
“黑羽先生不太想说……”Lambert支吾了下,嗓音低了下去,“所以我也就没有问下去。”
“行吧。”工藤尚铮轻叹口气,表示自己在听,让Lambert继续说。
“黑羽先生说他放心不下优作所以去看看他,虽然优作君说他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他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在广岛有些待不下去,一是夫人身子底差,容易生病,需要人时刻照顾;另一个理由是……”Lambert顿了下,核实信息一样的语气开了口,“——我记得老师您真正的名字,是叫‘工藤尚铮’吧?”
“敢说出去我弄死你。”工藤尚铮眯了眯眼,威胁道;Lambert打了个哆嗦,连声道“不敢,我就问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黑羽先生说……”Lambert低而轻的嗓音,顺着电话线传来。晦暗不明的客厅里,工藤尚铮好似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故人,从阴影处走出来,冲自己一笑。
——“他说,他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