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3
“天气开始转凉了呢。”
“嗯，毕竟已经是九月中下旬了。”
工藤优作放慢了脚步，几秒钟后在海边栈道的木栏杆扶手旁停下脚步，推着轮椅的动作也一并停止。他半眯起眼仰头望向展翅盘旋在海平面上空的海鸥，意识到有希子在和他说话，急忙拉回思绪，将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的有希子身上，应了她一声，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好看啊……好想叫上英理他们一起看。”橘色的光斑肆意抛洒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临近午日的海洋看起来颇像未碾平的金箔纸。有希子的身影笼罩在暖橘色的阳光里，逆着光优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从语气里听得出她心中的欣喜与惋惜。
“有希子小姐和妃同学，认识很久了吧？”
“诶？也没有很久吧。反倒是英理和小五郎，因为是青梅竹马，一直在一起呢。”
“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如果某一天突然离开的话，有希子小姐会怎么样呢？”
“诶？”
优作抛下的问题突兀又突然，她愣了愣，双唇无声地翕张几下，咽了口吐沫。
“……是仅仅去了外地，不方便见面，还是……永远不能再见了？”
“如果是后者，有希子小姐会怎样呢？”
“我……没想过，”有希子指尖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鬓发，承认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因为总觉得——如果是我关系最好的朋友永远离开的话，她是不想看到我那么难过的，也不舍得让我难过吧。”
不舍得让关系最好的朋友哭泣流泪吗？可是那个人，还是让黑羽叔叔思念他到近乎整晚失眠啊……
“话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抱歉，昨晚黑羽叔叔从法国过来找我。他跟我说，他有个逻辑思维能力和口才都出类拔萃的朋友，后来……”优作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垂下眼，足尖踢了踢木头栈道上的尖锐的小石子。有棱有角的石栎在木栈道上艰难地滚动着，他的喉头也动了一下，挣扎着发出声音，“在一通电话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女性朋友的分手电话？”
“不是的，”优作怔了下，被有希子逗乐了般笑了起来，“不是女性朋友。”
“抱歉。——那么那个人……去世了吗？”
“黑羽叔叔没有告诉我这个，”优作余光瞥一眼停止滚动的小石子，抬眼望向问话的有希子，“他口气特别平淡地说都是过去的很久的事情了，不想多说。但是我看得出的啊，他根本就没有放下。”
如果他很痛苦，很伤感，对优作来说，事情反倒好办。偏偏是这么漫不经心的语气，弄得他一瞬间茫然。该开口安慰？还是就坐在他身旁静静听他诉说就好？
看似轻描淡写，看似释然，其实根本放不下。
黑羽亚彬压根就没法把记忆中笑得神采飞扬的少年忘怀，雅弥更是将那个人的名字刻在了心底。
“因为黑羽叔叔和那个人，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如果两人之间曾经定下过约定，许下承诺，要一起原本要并肩完成的梦想，那么又怎么可能轻易把那个人给忘了啊？”有希子幽幽叹息一声，扬起脸，阖上眼帘。风穿梭在叶片间，细碎的光斑斑驳不定，短暂地停留在她面颊，又飞快地消隐在黑暗中，“至少对我而言，我是忘不掉的啊。”
曾经一度想并肩完成的梦想和约定吗？
那通电话里父亲留给黑羽亚彬的，是一个承诺，还是约定，与或是，一个托付呢？
能回答他的，只有黑羽亚彬了，但优作觉得，这个对方打算埋进坟墓里的问题答案，不会就那样轻易地挖出来告诉自己的。
如果那是他的伤，他的痛，他至今无法释怀的原因，优作更是不会去触碰。
说起来，越来越像亲生父亲的自己，也是让黑羽亚彬愈发伤感的原因吧。
“优作君的话，会怎样呢？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忘却了那个人，还是也是……放不下呢？”
“我吗？我差一点就要有那样的经历了。”那夜的雨卷席着那夜的寒意，刺进骨髓里的冷和绝望感，他至今都无法忘怀。
“因为我吗？”
“对，”优作背对着她，用力点了点头，“还有新一。很多次我都觉得……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
不管是帮自己寄书稿忘记留纸条的不辞而别；还是一个人潜入嫌疑人家里冒险；与或是发着高烧被□□击晕后倒在玫瑰花丛里奄奄一息的情形，都让他有一种新一随时都会离开自己的错觉。
又或许根本不是错觉，新一是真的会从自己身边离开。
——永远地离开。
真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情会是怎样呢？
优作并不觉得自己能放下他。
“人生啊，总是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因此……能认识优作真是太好了。”
“诶？”
“真的，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感谢那个并不完美，但在我眼中比太阳还要温暖明亮的你，在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走进我的生命里。
“……”优作的面庞上张扬起一抹笑容，他揉了揉有希子的发顶，半弯下腰，从有希子的背后环住她，“能被你喜欢，我也很幸运。”
“晚上吃过饭再到这个海边栈道散散步吧，”有希子的嗓音轻柔得宛若海鸥的羽翼飘落进海里，她稍稍侧头，蹭了蹭环抱住她的优作，语气不知何时染上一丝撒娇的意味，“今晚的月色很美，想和你一起看。”
“好，”优作在她的耳垂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一起去看。”
我们拥有很多个属于我们的月夜，如果可以，每一天的月亮，都想和你——只和你一起看。
正因为未来的我们终将会迎来一场分别，所以在一起的日子，就要更加珍惜。
不过，真的。
你也好，新一也好，如果你们真的离开我的话……
我怕是用尽一生的力气也没法忘记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