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9
咽下最后一口白粥后,藤峰有希子拿起手边工藤优作早已备好的纸巾揩了揩嘴,从榻上站起身,坐到轮椅上,单手扶着墙壁操控着轮椅缓慢移动到门边,另一只手捂紧自己仍旧疼得难以忍受腹部伤口,探出头张望着走廊尽头,等待着出去洗便当盒的优作归来。余光瞥到了驻足在走廊窗边的一个男人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诶,那个人是……苏医生吗?但是跟记忆中的苏医生很不一样。以往见面时,他的表情总是开朗又温和,亲切得好似邻家大哥哥。可是此刻侧身对着她伫立在窗边仰观虚渺的星空的男人,面庞上流露出的却是痛苦与茫然的神色,银白色的星光映在他湛碧色的眼里,宛若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兴许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的缘故,他未穿医生的白大褂,原先束起的金发也散落在肩头,被肆虐的海风吹得凌乱不堪。修长的手指撩起遮挡住眼帘的一缕挑染成褐色的刘海,他偏了偏头,撞见从病房门口探出头的有希子,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笑意。
“晚上好,藤峰小姐。”
“晚上好,苏医生。——你要回去了吗?”
“嗯,朋友有件急事需要我赶回去处理一下,”苏子剑多少有些无奈和抱歉地对她露出微笑,“今晚不能照顾你了,抱歉哦。”
“没事的。——朋友是指……Sean Kent先生?我听优作君说的,是Kent先生解决了那个案子并抓到了凶手。”
“是哦。”海风停歇后,披散着头发多少有些闷热。他抬起手将金发拢起,另一手手腕上的皮筋随意绕了几道,束起一个看起来毛毛糙糙的马尾。
“可是……Kent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我是说——我和优作君对他来说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吧?他为什么会不顾一切般地想要救我们呢?”
“你居然问‘为什么’,”苏子剑不由得笑了起来,“救人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理由了?”
更何况,优作君还有你,对他来说都是生命中不可失去的人啊。
“好了,你需要多加休息,藤峰小姐,”苏子剑瞥一眼手腕上的表,旋即望向有希子,迈开大长腿走向她,“如果再像早上那样疼到快晕倒,优作君会担心的。”
“我待会肯定乖乖躺回床上,”有希子答应着,视线投向走廊尽头,“优作君近来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我肯定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藤峰小姐也看到报纸上那篇报道了?”苏子剑扶着有希子坐回榻上,帮她盖好被子后询问道。
“今天早上优作君和毛利君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有希子愤愤地攥紧拳,捶了下身下的床榻,“那篇报道根本就是瞎说!优作君才不会是……他才不会……”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伤口的阵痛,她的双肩轻微发抖,“那不是真的……对吗?”
“工藤君应该过会就要回来了,你何不亲口问问他?”
“因为……”有希子捏紧了床单,躲避开苏子剑的视线,“因为优作君和新一君一样,似乎也反感别人问他们关于父母和家人的问题。我不想被他们讨厌。”
“放心吧,他们喜欢藤峰小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讨厌你。”苏子剑温和地勾起唇角,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望向工藤优作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啊,优作君回来了,我也就能比较放心地回去了,”苏子剑说着,半是开玩笑地压低了嗓音,“Kent先生是个很守时的人,我若是没及时和他联系上他会发脾气的。”
“苏医生要回去了吗?”
“是的,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苏子剑循声望向走进病房内的工藤优作,“虽然很想留下再陪你们,但是我真的要走了。下次再聊。”
“嗯,下次再聊。顺便说一句,苏医生你穿深蓝格子衬衫很好看。”优作挥了挥手,微笑着加上一句。
“谢谢。”
“那个……嗯……我……”
苏子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后,狭小的单人病房里又是仅有自己和优作二人。藤峰有希子略带紧张地开口,几度开口,问题到嘴边最终却都又咽了回去。
“你是想问那篇报道的事情吗?”工藤优作似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将便当盒搁在床头柜上收拾妥当后,长叹一声,面带苦笑地望向她,坐在了她的身旁。
“优作君……看到那篇报道了?”有希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观察着优作的表情,轻轻握住他的手。
“没有,但是别人都在谈论那篇报道,我很难装着没听到。”
“优作……”有希子唤了他一声,担忧地望进他溢满痛楚神色的眼,柔软的指腹抚摸着他的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肩,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我曾经说过吧?终有一天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诶?嗯,优作是那么说过。”
“那么,你问吧,”优作深吸口气,直直地望向窗外的海平面,“有关我的一切,你随便问。包括那种……比如我以前有没有被其他女孩喜欢过,或者我有没有给别的女孩写过情书这种事都可以。”
“我才不想知道那个!”
“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
“优作君对你的父亲,”窝在优作怀里的有希子抬起视线,触碰上优作的视线,“了解多少呢?”
“了解多少吗?”优作唇边的笑容愈发苦涩,“我就知道他叫工藤尚铮,是个很坚强又很倔强的人,20岁后去了哈佛读法律系,其他的就不知道多少了。说真的,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爸爸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前几个月我的小说在杂志上连载了才知道的。”
“诶,怎么会?”
“我爸爸和妈妈没有结婚,”优作静静地看着惊叫出声的有希子,“他们在仅是订婚阶段时就做了那种事,然后,”优作轻笑一声,耸了耸肩,“便有了我。爸爸后来取消了婚约,和妈妈说分手。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就像那篇报道说的,他并未真正爱过她。如果是那样的话,一直对他恋恋不忘的妈妈,真的太可怜了……”
“我以前去法国看时装秀的时候见过你妈妈哦,坐在台下的她真的特别知性又温柔。能配上你妈妈的,或者说被你妈妈看上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你父亲怎么可能是那篇胡说八道的报道里说的□□老大,或者是薄情郎?他肯定是和优作一样,重情义又顾家的好男人啊!”
“你用不着安慰我,或者帮那个人说话。”
“我只是把我想法真实说出来而已,并没有为谁说话。”
“那你觉得,我父亲他爱我吗?”
“你自己摸摸你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再想想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傻。”有希子瞅一眼神情特别认真地凝眸自己双眼的优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你平时推理时的聪明劲儿都到哪去了?”
“大概跑到你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