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4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工藤尚铮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过斜放在手边的手杖攥紧，踱步到门前。苍白修长的手指旋开门把手，探出头望向1007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不好了！藤、藤田先生说酒喝多了胃不太舒服就去洗手间，现在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他还没出来，我们很担心他，就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发现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说话的是个姓桥口的女性，她面色慌张地指着1007的洗手间方向，染成香槟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上，眼里充斥着恐慌。
“半小时前去的洗手间？”工藤新一收回迈出房门的脚步，下意识地扭过头望向工藤尚铮房内墙壁上的钟。距离他见到藤田先生已经过去了将近1个小时，此刻的时间是8点半，“我七点半左右的时候偶然碰到藤田先生，他并没有醉得太厉害啊。”
“他跟我们约的7点45在这里见面，我们又喝了点红酒。”桥口说着，大拇指指向房间内的矮茶几，“屋内有些乱，还请不要介意。”工藤尚铮点了点头，走进屋内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醒酒器、喝了一大半的红酒瓶和四个用过的酒杯上，抱起了双臂，抬眼看着桥口身后的两个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们是……？”
“我是桥口咲，是《神龙宝贝》的脚本家之一。高高瘦瘦的那位是《神龙宝贝》的原画师，新恒刚，他是来跟我们讨论后续剧情并提交分镜稿的；胖一点、戴眼镜的那位，叫堀北真，和我一样是《神龙宝贝》的脚本家。”
“原画师啊，好厉害。”新一扫了一眼茶几一角线条看似凌乱却不失人物特征的分镜草稿，赞叹道，“这是联盟后遇到反派铁舰队的剧情吧。”
“不行，那些是还未公布的剧情分镜稿，属于机密内容，不能看！”桥口咲察觉到新一的视线，赶忙整理好分镜稿，反扣在茶几上。
“这样吗？非常抱歉。”
“不过只扫了一眼就能猜出来是什么剧情，小兄弟你真的很厉害呢。”
“诶？那个……那是因为……”
“先不说这个，”工藤尚铮咳嗽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一眼一脸窘迫的新一，转移了话题，“桥口小姐方才说洗手间有很响的流水声，会不会是藤田先生洗着澡就睡着了，睡得太死没听到敲门声？”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因为藤田一见到我们就跟我们抱怨了热水器突然开启和关闭的事情，他还说在这种奇怪的事情真正处理好之前是不会洗澡的。”
“会是推理游戏吗？舞台上那个人不是说了有什么推理游戏嘛！藤田有可能收到扮演死者的消息，故意躲在里面不出声，打算吓一吓我们。”堀北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
“不会吧？藤田会那么孩子气吗？”
“不管怎样，我们先一起合力把洗手间的门撞开吧。就算他真的打算吓一吓我们，也不会怪我们把门撞开的。”新恒提议道，率先走到洗手间门前，用肩膀撞击着门，“喂，桥口、堀北你们也来帮忙！”
“新一，”工藤尚铮心里“咯噔”一下，掠过一丝不太好的感觉，“我们也来帮忙吧。”
“嗯！”新一说着，身体狠狠地朝着紧锁的门撞去。
给我打开啊，混蛋！
“呯——”
门撞上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白色的雾气从浴缸的方向飘来，充盈得溢出门外。透过袅袅雾气，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可是……
不是倒在浴缸里，而是瘫倒在洗手池旁？他的头被很暴力的塞进满是污秽，散发着酒精和胃酸味的洗手池里，脖子上有很明显的绳子勒过的痕迹。
“藤田先生？藤田先生！”
“别碰他！你们仨，赶紧派一个人去叫救护车和警方过来。”工藤尚铮嗓音低沉着吼叫着，欲冲进来的桥口小姐闻言触电般抽回了半伸出去的手，“还有你，新一。回房去吧，”工藤尚铮条件反射般抬起手臂，将新一挡在身后，“这里交给我就行。”
“如果您知道我的身份，”工藤新一触碰上工藤尚铮黑褐色的眸中担忧和紧张的神情，扬起唇角笑了笑，“就应该知道我看惯了这种场面。我可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那好吧，你就呆在这里。”工藤尚铮面色沉郁地久久望向他，半晌叹了口气垂下手臂，一脸厌恶的神情，“——到底哪个不长眼的在我房间隔壁做这种事，真是恶心死了。我该感谢他没有将死者塞进马桶里吗？”
“呃……”瞅一眼脸色明显阴沉下去的工藤尚铮，新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哗啦啦”的流水声倏尔消失，洗手间更是一片死寂。
“热水器又突然自己关闭了。”工藤尚铮手探向浴缸里，指尖划了划深度可漫过手腕的水，嗅了嗅后，舌尖轻轻舔了舔，抬眼看着滴水的莲蓬头，“真奇怪，这个洗手间的门栓不是只能在内侧扣上吗？一旦锁上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诶，等等，”他扭头看着被众人撞开的门，视线上移落在门上一枚不起眼的图钉上，“这个图钉是一开始就有的吗？客房部的人用来钉清洁工作表用的？”
“图钉？”桥口咲诧异地重复着这个词，摇了摇头，“奇怪，昨晚聚会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图钉啊。”
“昨晚？你们昨天也聚会了？”
“嗯，因为我们满天堂的人很多，同一天入住的话会给客房部登记住客带来麻烦，所以我们分批入住。我、藤田、新恒和堀北都是昨天到的，聚在一起讨论剧本的事，气氛不是很融洽，到最后我们差点吵起来。”
“此话怎讲？”工藤尚铮从口袋里抽出洗得褪色的手帕擦干手上的水，认真地抬眼看着桥口咲。
“新恒的分镜稿里有男女主拥抱的画面，藤田就提醒他，这是子供向。然后新恒就很不满，他一直嚷嚷着《神龙宝贝》根本就不应该继续子供向，现在收视率那么低就是因为子供向。”
“得了吧，你不是原先打算写女主对男主告白的戏份的吗？也被藤田驳回了。连海边泳装回最后都被藤田舍弃了，亏我辛辛苦苦设计了萨拉的泳装呢。”新恒闷闷地嘟囔一声，“桥口你昨天和藤田吵得也很厉害，连想把他杀死那种话都说出来了，把在走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都吓了一跳。”
“那不过是喝多了后说的气话而已！堀北昨天不也因为剧情跟藤田吵吗？一直嚷嚷着和答应好的不一样。”桥口咲抱起双臂，瞥向堀北，“还气得拿起水果刀说要捅死他呢。”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们仨都有动机喽？”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总结道，“那今天聚会是为了什么？”
“我们仨觉得昨天不应该那样和藤田吵起来，打算道歉；藤田也觉得他自己昨天的态度太强硬了，打算再跟我们商量下，找个折中的剧情方案。”桥口咲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这样啊……”
“喂，你！这里可是犯罪现场，不可以进来。——好吧，是你啊。”
卫浴间门外一声怒喝炸响，目暮警官对着浴缸旁的背影发起火来，待看清转过身来的工藤新一的脸，他立刻收敛了怒气，换上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久不见啊，目暮警官。”新一笑着和他打起了招呼，退到一旁静静看着目暮和监识课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忙前忙后。
“死者是藤田真文，38岁，满天堂《神龙宝贝》动画主编剧。死亡时间据现在不超过半个小时。死因是被细绳之类的凶器勒住脖颈窒息而亡。但是现场没有找到类似的凶器，我们找过排水口了，也没有。另外，我们调查过这个洗手间的门栓，发现只能从内侧锁上，外面是无法锁上亦无法打开的。”
“这个只能从里面放下锁上啊。”目暮听着鉴识人员的报告，“嗯”了一声，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拨弄着有些损坏的门栓，“真是的，这不是密室杀人了吗？——你们三个，藤田先生在洗手间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吗？回我房间了。”桥口咲思索片刻，玩弄着头发，“我男朋友在我聚会的时候，总喜欢打我电话，如果没人接就会一直打。为了不影响到别人，我就回房接电话了。原本想着打完电话藤田应该出来了，因为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八点一刻，大概打了10分钟的电话。但是我回到1007的时候，发现他还是没有出来。所以我就很慌张。我的房间是1031，虽然是一个人住，不过男朋友打电话过来聊了10分钟这种事，你们查一查就能知道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事先拜托好男友在那个时候打电话的？”
“那你呢？”桥口怒视着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的新恒，描得很细的眉拧成死结，“我八点一刻回我的房间和男友通话的时候，你又在哪？”
“我吗？原本以为藤田很快就会出来，我就等了等。结果烟瘾犯了，这间是禁烟室不能吸烟，加上我随后发现烟盒空了，就下楼找超市买了包烟打算事后回自己的卧室抽，”新恒亮出口袋里未开封的烟盒以及超市收据，上面显示的结账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七分，“我的房间号是1022。顺便说句，我也一个人住。”
“这个房间禁烟？”目暮指了指脚下的地板，询问道，
“是的，房间号为单数的房间都是禁烟的，房间号为双数的房间才可以抽烟。”工藤尚铮背过手，简单地解释道，“想要在这里抽烟或者用火想要烧掉什么证据的话，会引发烟雾报警器报警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呢？你那个时候在哪？”
“啊，我……我看他们都走了，所以索性也回自己的房间抽个烟，”堀北被目暮一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我的房间是1026，我也是一个人。”
“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大概八点一刻吧，桥口和新恒都走了，我也就走了。”
“真难办啊，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都不是很充分。”目暮为难地仰起头，环顾着房间，“这里有摄像头吗？”
“据我说知，只有电梯口和楼梯口安装了摄像头，房间门口是没有的。”目暮身后的一名年轻警员汇报道。
“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工藤新一沉思片刻，勾起嘴角，“凶手找借口出去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待1007其他人都出去后再折回去杀了藤田先生，制造密室，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间也是有可能的。”
“……”桥口、新恒和堀北三人面颊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丝冷汗，面面相觑。
“不，我倒觉得不太可能。——看，这是楼层分布图，”工藤尚铮踱步至卫浴室外，在床头柜上拿起逃生路线图，“藤田先生所在的房间是1007，”工藤尚铮拿起铅笔，圈起1007的房间所在位置，写下“藤田”二字，“1007的房间左边是电梯口，这条走廊尽头的房间是1019和对面的吸烟室1020,1019旁边便是楼梯口，和电梯口一样，有摄像头。”他的手指轻轻扣了扣走廊尽头的房间，“电梯口的最左边是1039，再往左是1037，同样，左边的走廊尽头有楼梯口，楼梯口旁边的房间是1021。也就是说，不管怎样，你们都会被摄像头拍到的。因为你们仨的房间都在电梯口的左边。”工藤尚铮圈出“1031”、“1022”和“1026”的房间位置，分别写下桥口三人的名字。
“是啊，这样的话我刚刚说的那种事是不可能的。”新一环抱紧了双臂，皱了皱眉，“除非凶手敲开了电梯右边房间的房门，或者订房间的时候就多订了电梯口右边的房间房卡。”
“请你们三位跟我们出去一下确认下摄像头拍到的你们的身影，协助调查。另外，我们想进你们的房间搜查下有无凶器，可以吗？”
“这……好吧，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答应也没什么。”桥口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新恒和堀北表情生硬地表示默许。三人随着目暮等人离开后，1007仅剩下工藤尚铮和低头沉思的工藤新一。
“是应该查一查有没有可能了不是吗？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工藤尚铮扭头看着盯着逃生路线图发愣的工藤新一，“怎么了？那张图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张楼层分布图没有问题，”工藤新一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震惊地嗓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但是字迹——您的字迹——为什么会和寄给优作的那封信一模一样？！”
“我读过优作的小说，给他寄过信很奇怪吗？明明有很多人都会……”
“不，那封信我知道的，因为我也读了。那封信是从中国苏州的一个酒吧寄过来的，”工藤新一情绪激动地打断对方的话，理智地压低了嗓音，保证对方仅有他和对方能听见，不会被走廊上偶然经过的人听到，“信纸上的字迹，和优作手边留着的一张他妈妈的照片背面的字迹是一样的！和你在这张纸上留下的字迹也是一样的！”
“原来她还留着那张老照片啊……”工藤尚铮默不作声地轻垂眼帘，唇边泛起凄楚的笑意，“我以为她早就烧掉了。”
“所以，所以你果然是……”工藤新一只觉得有根刺卡在喉咙里，他惊骇到无法出声，“工藤尚铮吗？优作的亲生父亲……”
“是啊，”工藤尚铮手插进口袋里，侧身望向他，缓缓地勾起嘴角，“我同时也是……”他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经过新一，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新一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我同时也是，你的祖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