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9
“啊呀啊呀，真是累死了。会议开到一半突然要出急诊，真是太突然了。”
头顶草编圆形灯罩里渗出的柔和的光线被颀长的身影遮挡，喑哑的嗓音里满满的都是疲惫。抬起手移了移铺着洁白的桌布的方桌前的高背椅，腾出恰能容纳一个人坐进去的距离，说话的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坐下，端起面前的柠檬红茶就要饮，坐在对面的男人取下左耳的耳机，半挑着眉毛缓缓开腔。
“子剑，那是我的啊！”
“什么啊，你就没为我这个辛辛苦苦忙到现在的人点杯饮料吗？”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忙完那场手术啊，”工藤尚铮将耳机重又塞进耳里，左手撑着下巴，“弄不好菜都热了三次了你还没出来。——啊，可以了，请给我菜单，谢谢。——呐，你先点吧。”接过服务员递上的菜单，尚铮点头示意道了声谢，将菜单推到苏子剑面前。
“我来看看啊。”菜单页在苏子剑修长的手指间翻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忙完手术的缘故，尚铮总觉得身边飘着一股有些呛鼻的消毒水味。——应该跟这些洗干净又消毒过的餐具没关系。嗅了嗅手边的刀叉的尚铮心道。
“诶，你在听啥呢？”页面停留在意大利面的页面上，苏子剑在两款意面中陷入纠结，抬眼欲询问对面的人，发现对方端起柠檬红茶啜饮着，嘴角上扬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笑话的话也让我听听啊！”
“我不喜欢吃葡萄干，”尚铮取下左耳的耳机递给他，双手交织撑着下巴，粗鲁地扫了眼菜单上的仅供参考的食物图片“我要海鲜的那款。”
“我就要最简单的那种好了。——服务员，能麻烦先上杯皇家奶茶吗？主菜和汤我还要再看下。”苏子剑说着，手指翻过一页菜单，将耳机塞进耳里，半晌呆在座位上，瞪圆了眼看着尚铮，满脸的难以置信，“——我听错了吗？刚刚有个男孩的声音在喊‘优作’，然后又说‘不许往我脸上抹奶油’。”
“不，你没有。”尚铮眯起眼笑了起来，抿了一口杯中酸甜的柠檬茶。
“这怎么可能，你又不在他们举办生日会的现场，怎么可能会听到他们说话……等等，你，窃听？”苏子剑弯下身子凑上前，将菜单立起挡着脸，压低了嗓音说出“窃听”二字，对上对方眼里掠过的一丝得意和狡黠的微笑，“——什、什么时候的事？”
“往里面放那张纸条的时候，我就顺手丢了一个进去。——安啦不会被发现的，我将它伪装成装饰性的人造钻石贴在盒子边缘，那个盒子边还有好多颗呢！而且今晚一过那个窃听器就自动销毁了。”
“天啊这台词简直可以写进谍战片或者推理小说。”苏子剑□□一声，抬眼看着他，“你真的是律师吗？怎么看都像是DGSE的。——哦，这边应该不叫那个了……”
“我不是说过吗，我在一个很危险的组织里当过卧底，”热气腾腾的皇家奶茶端了上来，尚铮待服务员走了后再度开口，“干过很多……非常让我觉得恶心和讨厌的事情……”
“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组织。”苏子剑嘟囔一声，吹了吹滚烫的奶茶。
“说了的话，”尚铮抽掉苏子剑挡着脸的菜单，眼神冷冽如刀，“你我都会死。”
“这……唉。”苏子剑愣了愣，叹了口气，搅拌着杯中的奶茶，偏了偏头。塞进耳朵里的耳机传来“刺啦刺啦”的杂音，掺杂着凌乱的谈笑声。
——怎样，我们把你叫到这里庆祝生日你是不是特激动？
——才没有，我倒觉得耽误了我一个晚上，我本可以写小说的……
“呦呵，优作君也是死傲娇呢，真像你。”
“啰嗦，赶快点完把菜单给服务员。”
“好啦好啦！——对了你觉得奶油龙虾怎么样？”
“什么？你老婆居然没告诉你龙虾香辣的最好吃吗？”
“呃，没有哎……”
“等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后我们一回苏州就去吃香辣小龙虾吧，子剑！”
“还不知道啥时能忙完呢……”苏子剑叹了口气，继续翻看着菜单，耳边传来断续的谈话声。
——诶，毛利君参加柔道社的社团集训了啊，真辛苦。
——嗯，英理的话……她爸爸带着他们一家出席一个挺重要的聚会了，抽不出身，只好拜托我把礼物一并带过来给优作你了。
——没关系啊，这些礼物都很棒。——诶，这是渡边祐司先生的新作？
——对啊最新的，你看看这书，老贵的哦，我和藤原两个人一起才凑够了钱。啊对了我们还特地帮你要到签名了！
——真惊讶，我还以为他早就封笔了。谢谢了啊。
“渡边祐司是谁？”
“推理小说家，年龄的话大概跟我差不多吧，”尚铮饮了一口红茶，“文笔还说得过去，但是案件的构思，说真的，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从推理到设计都太牵强了。”
“但也许……优作会喜欢呢？”
“渡边最新的那部我又没看，不好评价，”尚铮歪了歪头，指尖轻点菜单叫了一份奶油蘑菇汤，“——不过我觉得那孩子也不会很喜欢。”耳机里传来优作满是欣喜的“是钢笔哎，你怎么知道我前不久把笔尖跌歪了有些写不出字的？”一声叫喊，盖过他的低喃。
“那么，你觉得他会喜欢你送给他的瑞士军刀吗？”
“……快点甜食好上菜，我要饿死了。”尚铮抿了抿嘴，避而不答岔开话题，用力将菜单往苏子剑面前推了推。
“芝士蛋糕吧，既然优作过生日，我们也吃点蛋糕庆祝下。——哦对了你从来都不喜欢过生日，那次你同学想帮你庆祝但你理都没理他们，一个人躲进宿舍发呆……”
不仅砸了镜子，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还跌坐在地上，头深埋进膝盖里哭。
扫了一眼尚铮，苏子剑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那段时间真是糟透了。
“但其实……我挺喜欢吃蛋糕的，”尚铮淡淡地勾了勾嘴角，“只要里面没有葡萄干就行。”
“……所以你为啥那么讨厌葡萄干啊？”
“因为形状和颜色都很像鼻屎啊，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当我没问。”苏子剑强忍着没把口里含着的奶茶喷到桌上，摆了摆手，“——你要沙拉吗？喂，尚？”见尚铮不理他，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尚铮皱皱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耳机，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别说话，不然听不到了。”
凌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顺着耳机线传来，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盒盖“咔哒”一声打开的声响格外的清晰。
——这瑞士军刀虽然小但是功能意外的齐全呢！
——想要？我给你好了。
——不用，这是给你的礼物啊，而且，我过生日时我爸爸也送了一个给我。拆炸弹什么的超好使……
——拆炸弹？！天啊新一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哎嘿嘿，不告诉你。
“优作的话，不会遇到那种事的吧？”苏子剑抽了抽嘴角，询问般地眼神望向尚铮；后者苦笑着耸了耸肩，表示“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耳机还给你吧，我毕竟不是你的家人，窃听这个总觉得怪怪的。”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优作的存在和雅弥的消息呢……”尚铮闭了闭眼，虚弱地笑了笑，“真的，太谢谢你了。”
“哎呀我们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你哦……”苏子剑咧咧嘴笑了起来。窗外的夜幕愈发得沉郁，衬得灯罩里渗出的灯光愈发得明亮温馨。
尚铮简单地笑了笑沉默不语，抬手压了压右耳的耳机，在一片嘈杂中辨认着优作的轻喃。
——礼物我不会扔的，但这可不表示我原谅你了，老爸，别太高兴。
“优作……”
尚铮垂下眼，轻唤一声少年的名字，唇边苦涩开始蔓延。
如果不说出真相的话，是不是我永远都不会有被你原谅的那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