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2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他包围。
工藤优作瞥了眼街头的景色。夜色深沉浓郁得连霓虹灯都扛不住倦意的来袭,闪烁几下倏尔隐入无边的夜色中。街道处在细雨中的晕开的豆大的灯光,显得分外寂寥。
平日难过时,遇到困难时,都有人在身边鼓励和安慰着自己,但是这次——真的真的,能安慰着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
身后的走廊里安静得仅有风声,呜呜咽咽,宛如人的哀泣。他直直地将视线落在渺远的地平线一角,收将被晚风和细雨冻得有些麻木的手从栏杆上收回,深深插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指尖触到稍显尖锐的一角——那是他折叠好塞进口袋的病危通知书。
——那孩子,可能挺不过今晚……
挺不过今晚……
优作发狠地攥紧拳,阖上眼帘用力咬了咬后槽牙。猛地抽出口袋里的病危通知书,指腹在纸张边缘徘徊,几度想撕碎手里的纸,终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就算将它撕得粉碎,又能否认什么呢?新一并不会因为他撕碎手里的这张纸并抛得远远得而醒过来啊,弄不好反而会被清洁工骂自己乱扔垃圾吧。
想着,优作自嘲地笑了几声,在空旷的天台上自己的声音被拉长放大,愈发得寂寥落寞。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迎面吹来的掺杂着水汽的风冷得优作一个激灵,打了个哆嗦。
下着雨的夜晚,真的好冷啊……再待下去的话,自己也要被冻感冒了。
对着冰冷的手心哈一口气,优作走下天台,蹑手蹑脚将自己的身影融入寂静的走廊。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他半眯起眼望向玻璃窗上晃出的自己的面庞,微微一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真的……是自己吗?
玻璃中映出的那张脸憔悴且疲惫,凌乱的刘海和唇边细密的一排胡茬更突显出他此刻的狼狈。有着很明显的血丝的双眸此刻流露出丝丝无奈的神色,望着抽了抽嘴角干笑的自己。
又忙到忘记刮胡子了啊……上一次忙忘了,还是跟新一认识没多久那会儿,写稿子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吧。那会儿他站在镜子前拿着剃须刀看着胡子邋遢的自己,半开玩笑的表示自己留胡子的话似乎也不错。而刷着牙嘴里含着牙膏沫的新一直接扔给他一个半月眼,发出含混不清地一声嘟囔。
他那时说了什么来着?“得了吧,这样看上去起码老了10岁”,不,不对,在这句话后面,他又说了什么来着?
——“虽然我很习惯了你留胡子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我从来没有蓄小胡子的习惯啊!倒是盗一那家伙……
不解地叹了口气,似要寻找一个答案般,视线移到新一的病房门前。少年因呼吸不顺畅而痛苦的喘息,和用双氧水等药剂清洗感染的伤口时他条件反射般颤抖的身躯,都让他的心猛地一缩,尖锐得疼。
“工藤优作先生?”
“啊?啊,我是。”眼前的病房门冷不丁地打开,一名护士抱着病历薄朝四周张望着,最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工藤优作用力咽了口吐沫,等待着对方开口。他只觉得身体发冷,内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新一他……该不会……”
“别紧张,是好消息。”瞅一眼紧张的优作,护士微微一笑安抚着不安的他,“他的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了,也逐渐恢复了自主呼吸。如果今夜不再复发的话,应该过几天就能清醒了。”
“真的吗?太好了……”优作诧异又欣喜地扭头,透过半敞开的房门望向病榻上呼吸渐趋平稳的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气,“太好了。”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新一。
“爸爸……”
很轻很轻的喃喃,自病榻上的人唇边吐出,被晚风吹得零散断续,优作却听得分明。
“那孩子,从被送上救护车就一直喃喃着他父母。——可是说真的,我总觉得他父母已经不在了……或者离他很远,不打算回来见他。”察觉到优作落在新一身上的视线,护士轻叹一声道。
是么?为什么我倒觉得……
优作出神地望着新一沉睡的容颜,缓缓一勾嘴角。
他们就在他身边呢?
我们爱着的,爱着我们的人,不论是否天涯之隔,不论是否阴阳相隔,其实都一直在彼此身边。
——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