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1
黑羽亚彬轻手轻脚地掩上病房门，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哈欠。清晨的雪映着刺破云层的阳光，微微有些晃眼。半眯起眼适应走廊上的光线，对着虚空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凝聚了片刻，旋即散在各个角落。侧身看着奔向自己的老管家，他手插口袋勾起嘴角。
“啊，爷爷，你来啦？”黑羽亚彬语气轻快地，“通知过我爸妈了吗？”
“说过了，老爷对你不能参加聚会有些生气，但现在这个情况……”老管家说着，扭头望向病房，“那位小姐没事吧？——真是的，这种情况下她的家人应该来啊……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的！”
“他们大概不会来吧，”黑羽亚彬摇了摇头，垂下眼帘，“她很明显是个未婚妈妈啊。大概是受够了家人和身边人对她的议论，逃到这里来吧。”
“唉，你说说，这是你第一次多管闲事了？”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啊，青木原树海很容易就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啊！”
“别担心啦爷爷，我有用绳子做记号的，”黑羽亚彬耸了耸肩笑笑，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再说，我这次救的可是两条命呢，再晚点那个孩子就会出事啦！”
“唉，那孩子怪可怜的。希望能找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带她回家啊。”
“我可以吗？”
“诶？”老管家怔了片刻，呆呆地看着发话的黑羽亚彬，“少爷你说啥？”
“我可以让她成为我的女朋友吗？爸爸妈妈应该不会说什么的。”黑羽亚彬看着老管家，神情无比认真和严肃，“我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和说辞。”
“就算老爷和夫人不介意，你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可是少爷啊……”老管家望着脸庞依旧显得有些稚嫩的少年，叹了口气，缓缓摇头，“你分得清你对她的感情是同情还是喜欢吗？只是因为同情的话，这样的感情是无法维持多久的。”
“分得清，”黑羽亚彬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我是真真正正的喜欢她。而且，我答应过那个人的事，必须得做到啊……”
“那个人？”老管家不解地皱眉；黑羽亚彬只是想视线移向窗外的地平线，出神地想着什么。
答应过那个人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力办到。只是……
——我大概一辈子也取代不了那个叫“尚铮”的男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吧。
黑羽亚彬自嘲地勾起嘴角，手握着门锁旋开病房门；榻上的少女睁着明亮的双眸望向他，细长的眉轻拢，姣好的面容上平添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抱歉，是我说话声音太响吵醒你了吗？”黑羽亚彬眸子里掠过一丝尴尬，“对不起，我……”
“你刚刚说的，是认真的吗？”雅弥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直直地望进他的眸，“让我成为你女朋友……”
“啊嗯，是、是的……”黑羽亚彬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很抱歉没询问你的意见就自顾自那么说，对不起……”
“不，该道歉的是我，”雅弥摇了摇头，眼里腾起浅浅的泪，“你应该也知道我……我是……”
“嗯我知道，”黑羽亚彬温柔地笑笑，掏出手帕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不在乎。我会像那孩子真正的父亲一样爱着他的。”
“骗人，你不可能做到的。”雅弥苦笑一声，抬手试图推开他；黑羽亚彬只是浅浅一吻她的额头，将她拥在怀里拥得更紧。
“我会做到的，”他附在她的耳边，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我会帮着你瞒着那孩子真正的身世，等他能接受真相的时候再告诉他，或者干脆瞒着他一辈子……”他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柔声，“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但我会做给你看，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他松开怀里的她，将手缓缓放在她的小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也很爱这个孩子……”
是的，他很爱自己，还有他妈妈。爱到若不是无意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会认为自己的父亲就是他。
走廊再度传来的脚步声将工藤优作从回忆中惊醒，他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走廊的灯光明晰他面颊接近干涸的泪痕。
——为什么你会那么爱我妈妈，还对我那么好？你明知道我并不是……
——我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啊。
黑羽亚彬轻快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优作突然觉得眼眶一疼，忙用手背拭去眼角承载不住的眼泪。
他从未对黑羽亚彬说过一声“谢谢”，不是不知道感激，而是觉得太苍白无力。——对救了他一命的人，仅仅是说声“谢谢”，就够了吗？
我一定会让你骄傲的，让你不后悔那么多年一直爱着我。
努力地将唇角上扬起一抹弧度，走廊的灯光在头顶晕开，投到玻璃上，恰如一片朦胧的泪光，模糊了他憔悴不堪的面庞，却映得心底的回忆一片明亮。
——优作的话，想学什么魔术呢？
——嗯，不管距离多远对方都知道我在想他，为他祈祷祝福的那种。
——那样的话，在心底一直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就可以了哦！很简单的。
那么，一直默念着你的名字，你会不会知道我在担心你，为你祈祷着呢？
新一，新一……
“新一……”
他轻喃一声扭转头，诧异地发觉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他，多少带着些同情的表情。旋即抬手招呼着身后的人，旋开病房门走进新一的病房。眼看着优作迈步欲进，他抬手拦下优作，摇了摇头。
“对不起。”拦住他的医生抱歉道，嗓音里却没有太多的感情。优作踮起脚，将视线越过对方的肩吃力地望着屋内的动静，震惊地瞪圆眼。——墨色秀发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平躺在榻上，身上手臂上新伤痕覆盖在旧伤痕上，触目惊心。他似乎完全察觉不出有人来到自己身边，依旧双眸紧闭，唯有极其微弱的心跳和将断未断的气息表明他还活着。
“新一！”
低沉沙哑的嘶吼从他的喉咙里冲出，打破夜的静谧，在走廊和病房内回荡不息。眼睁睁看着房门在眼前紧掩，切断他望向新一的视线，他咬了咬下唇，颓然后退几步，低垂下头，跌坐在病房外门前的金属椅上。
“工藤先生，你还好吧？”
“没事。”面无表情地简单地吐出一个回答，他撇下身后的医生，兀自一人趴伏在天台的栏杆上，凝眸走廊窗外的街景，陷入沉默。
最疼痛的神情，莫过于没有表情。
今晚的我，还有你，会要如何入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