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自己这是在那儿啊？
血腥味灌进鼻腔，□□声隐在黑暗里，昏黄的灯光下，锃亮的皮靴重重踩踏在滴落着血污的地板上。眼角渗出的血流淌进海蓝色的眼，他吃力地撑开眼帘，未看清对方的面容，双臂和背部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工藤新一……”来者的侧脸隐在阴暗里，冷亮而狭长的眼睛眯起，带着莫测喜怒的神情。黑色的高筒帽帽檐在挺直的鼻梁扫下黑色邪魅的阴影。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金发男子一脸高傲地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一绺一绺混杂着鲜血的刘海贴在额头，整个手臂和背部鲜血淋漓。子弹射中或划过血肉，摧毁这一具玉雕般刚毅不屈的身体。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Gin……”他的唇角向上扬起，微微冷笑。黏湿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流下，他缓缓攥紧拳，举起□□右臂残留着子弹碎片，扎着神经末梢。他闷哼一声，冷汗掺杂着血液一并滑过面颊，却始终冷傲的微笑。
忍耐，再忍耐一下……必须坚持下去，尽量拖延时间，让灰原等人在FBI的庇护下安全撤离。
“是么？——看来你小子还真是嘴硬，我先从你母亲口中逼问出那女人的下落好了……”Gin凑近他满是血污的面颊，粗暴的拽扯他的秀发，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隔着染血的衣衫重重敲击他握着枪的右臂，他负痛惨叫一声，跌坐在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
“哼，你先歇会吧，”Gin的唇角浮现一丝冷笑，“我先去收拾你的亲人和朋友，再来收拾你……”
“休想！”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颤抖着将□□换到左手，瞄准Gin的胸膛，冻结Gin唇角轻蔑的笑容。Gin脚步一个踉跄，左手捂着伤口，右手快而狠地拔出□□，几乎看都没看少年一眼，直接扣动扳机。少年的胸膛处翩飞起双翅染血的蝶，凄美地旋舞着。
“想杀了我？你还嫩着呢！”Gin浅灰色的眸子里腾起冰冷的杀气，黑洞洞的森然的枪口对准他的心脏，“游戏到此为止了，工藤新一……”
子弹的爆响，响彻不息的惨叫，血色雾一般飘渺开。眼前的景物在扭转着变幻，看不真切的灰白。
爸，妈……
还有你们大家……
——对不起……
是不是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独自一个人，摸索着，漫无目的的彳亍徘徊。腐败的灰尘味混杂着鲜血的腥气萦绕在鼻尖，心不由得一紧。
真的死去了么？为什么还有嗅觉，还能闻见说话声？
“哼，还是不肯说么？”
渺远处，传来轻蔑冷酷的笑声。幽冷的暗光勾勒出说话者冷峻、带着杀气的面容。那人叼着烟，嘴边挂着冰冷的笑，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对面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微微喘息的男人的胸膛。
“工藤优作，你可别忘了——”Gin的手指缓缓扣紧扳机，“你那漂亮的妻子还在我们人手里。不想她被折磨的话，就告诉我——你儿子把Sherry藏到哪了！”
“你不是最了解Sherry的行踪么？怎么还要问我这个对她完全不了解的人呢？”墨色秀发的男子唇边泛起无所畏惧的笑，沾满灰尘和血污的镜片后，海蓝色眸子划过鹰隼般亮锐的光。
“哦，这样的话……”黑衣男子冷冷一笑，“那我就让你永远闭嘴不回答。——那小子听见你临死前的惨叫，一定会出来救你的吧！哦，不，我想不可能了，”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泛起残忍的笑，“被子弹射穿心脏的人，能挣扎多久呢？”
“什么？！”男子的瞳孔猛地一颤，平静的嗓音因儿子名字的出现，裂开一道细痕，眉间怒意聚集，海蓝色的眸子好似有火焰在腾跃，“你们对新一他做了什么？！”支撑着身体重量的双膝突然间发软，他一个趔趄，扶着身后的墙壁才勉强站稳脚跟。
“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吧，工藤优作先生……”
“谁死谁活还说不准呢！”男子语气淡淡，眼神突地森冷，几乎是同一弹指间，两人双双射出子弹。
子弹的爆响，刺破耳畔，湮没他惊恐的喊叫。他猛地睁眼，直起身子坐起，手撑着额头，像一口气狂奔1000米一般，胸脯剧烈起伏着，不住喘息。
爸爸他……中枪了？！
他遏制不住地颤抖着，攥紧被角，不敢继续想下去。伤口处的疼痛炸裂开，提醒着他它们的存在。
——是的，是的，身上那些伤口，就是在与黑衣组织的对决中留下的终其一生也无法褪去的伤痕。
新一用力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伤了躲在角落的奄奄一息的猫咪。渴望温暖又不容他人靠近，高傲地拒绝他人的同情。
“爸爸……”轻喃着，极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滑落脸庞。
若不是自己的年少轻狂，卷入黑色的漩涡，父母和服部他们根本就不会……不会……
穿越了时空的自己，苍白无力的一句——“对不起”说给谁听？
“新一，你做噩梦了么？”
熟悉的嗓音，飘到耳畔。他怔了怔，扭过头，触到一双写满关切的海蓝色的眼。雨夜中朦胧的街灯橘色的光晕涂抹出优作刚毅的面容轮廓，他手撑着身子坐起，偏着头望着惊魂甫定的新一。
“爸爸……”他呆了片刻，喃喃着，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新一，没事的，”优作伸出双臂，将身体不住打哆嗦的新一搂在怀里，“没事的，你在做噩梦……”
“爸爸……”他的身体仍旧一阵一阵地战栗，无法停息。
“别怕，我在你身边呢！不会出什么事的！”优作撩起新一被冷汗浸湿的发，一脸心疼地瞅着他苍白的面容，“你一定在睡觉前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片段，才会做这样的梦的！真是的，都说了睡觉前不要看那种小说了……”责怪般的揉揉他的秀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轻柔的嗓音让人莫名的心安。记忆中的父亲，也是这样柔声安慰着年幼时看到尸体而受到惊吓的自己。
呼——！
缓过劲来的新一自嘲地勾起嘴角，无力地趴在优作的肩头。
我真的好怕，好怕离开你呢……
爸爸。
喉头一阵刺痛，他哽咽着，机械地重复着这声呼唤。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在眼眶打转的泪流淌下来。优作轻叹口气，垂下眼。
“新一，你……想爸爸了么？”
“嗯？嗯……”新一支吾着，头抬离优作的肩。
“那你觉得……我像你爸爸么？”
“诶？”新一眸子里闪过一丝震惊与诧异，“这个……”支吾着，“问这个做什么？”他低垂下眼，避开优作的目光，平静下来的他轻轻挣脱开优作的怀抱。
“如果我像你爸爸的话，那么像你父亲一样照顾你，你大概不会太介意吧？”优作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总觉得新一在生活方面像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小子，一点都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新一呆呆地望着优作，话语鲠在喉，喉结颤动几下，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更别提是什么完整的一句话。
“看上去你很介意呢！也是……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优作……”耳畔传来优作打哈欠的声响，他这才抬起眼，瞥见优作揉着惺忪的睡眼，倒在床上，低得静不可闻。
“诶？”
“晚安。”他重又躺下，自幼就熟悉的独属于父亲的气息将他包围。他不由得贴紧了优作，头抵在他的后背，优作愣了愣，轻轻一笑：“快睡吧，晚安！”
爸爸，我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噩梦，是因为……
新一凝望着父亲的容颜，眼眶一疼。
害怕你我之间，不得不有的离别……
爸爸，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任性得像个孩子，不是我不想长大，而是——
我不愿你老去……